
新安晚报 安徽网 大皖客户端讯 我栖居合肥已近四十年,屈指算算,搬家竟达七次之多。在家庭基本组合纹丝不动的情况下,居然如此折腾,有点奇葩吧?我是徽州“土著”,显然没有吉普赛人的流浪情结;向往“诗和远方”吗?好像也没那么浪漫。
“家”的概念,初始于单位筒子楼里的陋室一间。尽管常常尿臊(对面是公共厕所)与饭香齐飘,我一段时间里还是相当心满意足。后学校盖房,分我一套两室两厅的居所。时为1985年,这是何等的超级福利呀!天下难觅这样的好单位,我怎能不死心塌地,“从一而终”呢?
那年岳父从黄山老家来,里里外外看了看,笑眯眯地说: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一辈子了。他的意思当然还包括那被称为“四十八条腿”的家具:五斗橱、大衣柜、碗橱……都是用徽州大山里的上好木材打的,用土漆漆得锃亮,下传三代都用不坏。
房子就坐落在黄山路上。这条路当时细细长长,两边野草萋萋,适合谈情说爱,尤其在皎皎月夜。我与妻子倒是经常在晚饭后很世俗地来来回回,本着求真务实的态度,勾画明天的生活与未来的日子。月亮依旧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内容则从柴米油盐,逐步过渡到冰箱彩电。当然,这样晚风吹拂的时光,也适合谈谈搬家的事情。一个城市的成长有诸多指标,在吾国,高楼林立恐怕是不可或缺的吧?一个家庭的成长内涵或许丰富得多,“小康不小康,关键看住房”,这话在一段时间里耳熟能详,时不时地搬搬家,“打几枪换一个地方”,也是蛮有成就感的!
就这样,捣腾了四五回。岁月,在一次次的“挪窝”中留下了年轮。在我们家庭的编年史里,一般是以搬家作为基本的记忆单位,与孩子的升学阶梯(幼、小、初、高、大)交替使用。每次动作,无非都是楼层、面积、地点的流转,归根结底都是使用权的变化而已。昨日窗含四月柳,今天门开腊月梅。悲催的是那“四十八条腿”,几乎被淘汰殆尽。看到它们一个个地被“扫地出门”,我难免戚戚;可一想到光明电影院、淮上酒家、工农兵纺织品商店,多少又有些释然。
当我完成第六次搬家后,合肥拉开了大建设的序幕。这个不起眼的中部城市,在改革开放的大背景下,就此轰轰烈烈,日新月异。黄山路更宽更直更靓了,两边的住宅小区亦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看得我眼热心跳:搬来挪去,怎么着也要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呀!70年产权,足矣。
于是一路向西,楼盘逐个看去,直抵大蜀山下。某小区里,有同事新买的房子。我被怂恿着更上了一层楼。踏上宽敞的阳台,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汪清亮的大水,合肥城区唯一的一座山在西侧不高不低地矗立着。一问房价,四千五一平,这几乎是本埠当时的最高价了。囊中羞涩,我犹豫了。此刻,两只黑乎乎的水鸟,像是事先有约地从水边的芦苇丛中呼啦而出,
贴着水面优美地划出几个大大的弧圈。有人说这是野鸭子,栖居这里好久了。我激动了,几乎是未加思索地脱口而出:这房子我买定了。言之凿凿,第二天就交订金,然后四处借钱,签合同。售楼小姐惊呼:没见过这急性人,像在抢房子。三个月后,房钥匙就挂在裤腰带上了。
我不知多少次凭窗远眺,把栏杆拍遍。虽没有“把吴钩看了”的豪气干云,却也充溢着“风景这边独好”的赏心悦目。当然,夹杂着房价见涨的窃喜,盘算着赚了多少银两;也目睹着城市向西边的扩张与发展,丰富着“高新区”这个域名的内涵。这一住,就是10年。中间我也动过心思:倾其所有,去换一套带院子的宅子,更接地气,种两畦蔬菜,植几株修竹……
然而,我实在舍弃不了这块“风水宝地”。试想一下,我大合肥11408平方公里的范围内,还有何处能如此集聚着“真善美”在方圆不到两公里的地面上?
“真”,科学也,这里有中国科大先研院、中国声谷、中电科 38 所等科研单位;“善”,则有华东最大的单体寺院——开福寺,它依山而建,气势宏伟,还有晨钟暮鼓,香火缭绕;“美”,自然就是大蜀山与蜀峰湾构成的湖光山色了。我喜欢在黄昏时分倚窗发呆。落日将沉,像个圆圆的红球,很温和地挂在起伏不平的山脊上,镶起一道亮亮的金边。天清气朗,正北面的湖水微漾,夕阳如巨笔把天宇涂抹得晚霞如醉,五彩缤纷。不经意,滴下了一点点到湖里。满湖生金涌银,无限璀灿。
第八次搬家终究未遂。
(□合肥 许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