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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我在食品厂打工,难得下个早班,同事们倦鸟般纷纷离开操作间。我返身去拿工作服清洗,看见同事小仙一个人在冷清的车间静静地发呆。
“小仙,你为什么还不走?”
小仙竖起食指,指指墙上的排风扇,“嘘!你看。”
原来,小仙被排风扇透进来的一道金黄的夕阳迷住了。那缕圆圆的夕阳光柱,随排风扇的叶片轻轻转动,在冰冷的不锈钢台板上弹跳,台板反射出律动的光辉,像夏日河面粼粼落日在荡漾。而放置在台板上的大大小小寒气逼人的不锈钢盆,每一个盆的边缘都镀了一圈温暖明亮的轮廓,犹如日全食时刚刚迸裂出的光芒,像许多大大小小的金色魔法圈,让人陶醉。
阳光和阴影并不是对立的,幸福与苦难也不是互相排斥的。幼时的小仙在别人看起来很不幸,一岁就没有了妈妈,可是她说自己并没有不幸的感觉,相反,她觉得很快乐。因为缺少妈妈的管束,玩耍的时间反而比村里许多小伙伴多,即便是读书,其他孩子被父母逼着写写画画,她却能自由地阅读一些课外书。如果真要说有不幸,那也是别人的目光带给她的。
“我喜欢阳光弹跳的样子。”小仙说。是的,她始终心怀一种浪漫情怀,总是关注那些没用的事物:为陌生城市天桥上的一盆叶子花驻足,被人来人往的车站前花圃里的一只蚬蝶吸引。她窥见水沟里一只老鼠胆战心惊地享受从水泥板裂缝中漏下的阳光,会轻轻退回脚步,不愿惊扰它片刻的安宁。生命是平等的,没有尊贵之分。世人总是一脸的忙碌,但人的眼里不能只有功利。那些没用的东西,不值钱的东西,其实更接近生命的本质。小仙平时沉默寡言,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能用语言文字表达出来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内心感触,太多东西在肚子里倒不出来,那些没用的东西,只能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反刍。
“我们这代人赶上了一个好时代,父辈替我们受尽了苦难,孩子们前程似锦。”小仙说,这个世界太可爱了,虽然我们四处打工,但是打工生活丰富了我们的人生。打工是我们生活的手段,不只是生活的目的。“因此我们有看不完的风景,比如,仅仅是阳光弹跳的样子就千姿百态,让人心生喜欢,使人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