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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岩 :含饴弄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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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2月,我的儿子吴安迪诞生了,一家人喜出望外,我公公吴泰昌先生更是喜不自胜。他思索良久,为孙子取名安迪。安,不仅意为平安,更因公公情系故乡安徽,虽移居北方多年,仍重乡情,由这个安字寄托了对安徽的怀念;迪,启迪、美好之意,由安迪之名,亦可见爷爷对小孙子的疼爱。 

公公年轻时工作繁忙,没有太多时间陪伴他儿子,错过了许多孩子成长的珍贵时光。自从有了安迪,他不论多忙,有多少书稿要撰写,多少信件需回复,每周必抽出时间看望并陪伴安迪。他会事无巨细地询问孙子最近吃得可好?睡眠如何?是否学会了什么新的本领?有时孩子睡觉了,他会长时间地坐在床边,注视着安迪睡梦中丰富的表情:一会儿甜甜地笑了,一会儿皱起眉头,一会儿又乱蹬着两只小脚。公公则小声而神秘地告诉我们,安迪爸爸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 

公公很喜欢和安迪聊天。天知道几个月的孩子听得懂什么话,但公公不厌其烦地说着,“这个是小喇叭,你喜欢不喜欢呢?”“这个是小汽车,你想不想坐坐呢?”当奶瓶拿过来时,公公又会问小安迪:“高兴吗?你要吃饭了。”有时安迪也手舞足蹈地回应着,祖孙俩一唱一和异常合拍。给安迪买零食是公公的必备功课之一,不到一岁的孩子,辅食添加得并不多。开始因为不了解孩子的饮食状况,公公会买一些超市推销员推荐的昂贵食品。我向公公解释,婴儿无法吃这些食品。此时,我看到一抹失落的神色滑落在他的眼底,虽然不忍心,也只能如实相告。此后,他每次来都会细细地观察安迪添加了什么辅食,细细询问从哪里买的,并且一遍一遍让安迪爸爸教他手机拍照功能,把安迪可以吃的零食一一拍照。令我诧异的是,有时我从国外代购的一些果昔、泡芙等婴儿食品他也能买到。每次一进门就雀跃地对着安迪说:“看看爷爷给你买了你最爱的蓝莓味泡芙!”我猜想,一定是每次当他听说有友人出国旅游或工作时,都会不厌其烦地拜托人家帮忙购买这些婴幼儿食品。 

安迪初上幼儿园的时候,校车每日到我们小区附近接送。一日下午,公公来到我们家,对我说要去接安迪放学。公公年岁大了,接孩子须走一段路,我迟疑着说:“您别去了,还是我去接吧。”公公摇摇头,没有说话,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推门而出;我不放心,跟了出去。马路边,公公目不转睛地遥望着校车来的方向,耐心地等待着。终于,黄色的大校车到了,安迪背着大书包跑向爷爷;爷爷开心地拉起安迪的手,安迪摇晃着小脑袋,边走边喋喋不休地讲述着幼儿园里的趣事。我跟在后面,远远地看着祖孙俩的身影,感动着,欢喜着…… 

一个周日的上午,天朗气清,我和先生带着孩子去看爷爷。爷爷家,厨房里,我和孩子爸爸两人忙着准备午餐;客厅中,安迪缠着爷爷玩捉迷藏。我高喊:“别累着爷爷!”“不累!不累!”爷爷的声音传来。午饭准备得差不多了,我走进客厅,咦,只见安迪自己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动画片,爷爷呢?或许老人累了,在卧室休息吧。半个多小时过去了,饭菜都已摆上桌,先生去卧室请爷爷,却不想卧室没人。我们俩都慌了神,急忙四处寻找,天呐,爷爷竟蜷缩在储物间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我们连忙扶出爷爷:“您怎么在这儿?”爷爷答:“我在等安迪找我呵。”我一时哭笑不得,大声训斥安迪:“你这孩子,怎么可以不管爷爷,只顾着自己看电视!”爷爷忙阻止我:“不怪他,不怪他,肯定是我藏得太隐蔽了,他实在找不到,就只好看电视了。”说着,爷爷缓步走向沙发,坐在安迪身边,慈爱地轻抚着孩子的头发;而安迪,顺手拿起身边小盒里一块巧克力,塞入爷爷的嘴里。看着这一幕,我的眼眶湿润了,心里暖暖的,甜甜的,还有一丝酸酸的,五味杂陈。人世间,还有什么比这种亲情更能令人动容,更能震撼心灵呢? 

公公也十分关心安迪喜欢看什么样的书,买了许多图画书备在家里,一有空闲就讲给他听。他也常陪着孩子看动画片,一看就是很长时间,其间还问一些问题,或教孩子识别一些文字。而安迪总是一遍又一遍问爷爷一个重复的问题:“爷爷,这个小猪是粉色的,你喜欢吗?”公公微笑着回答一遍又一遍:“喜欢,好看。”之后,慈爱地看看安迪,又看看电视,好像生怕下一个问题回答不出的小孩子。祖孙俩相处得其乐融融,极其融洽。 

接近学龄,爷爷为了萌发安迪对读书的兴趣,开始时常带安迪去他的书房玩耍。我猜想,目的是为了养成安迪的阅读习惯。公公家中各种书籍、期刊太多了,很多珍贵的书刊以及公公手头正在整理的资料,都锁在书房里。我和先生都很少进入这个房间,因为里面不计其数的书籍,不仅摆放在一排排书柜里,还有一些木箱,这些木箱口朝外一个个摞起来,里面也都装满了书。虽有几分凌乱,但公公却是知道每本书籍每份资料放在哪里,可谓乱中有序。公公在安迪五岁左右的时候,就开始领着安迪进入这个文学的宝库,祖孙俩一待就是二三个小时。我时常担心他把公公的书籍搞乱,先生安慰我,他已经告诉安迪要爱书、护书,不要乱翻爷爷的书籍和资料,从哪里拿的一定要记得归位。因为这也是他从小自父亲那里学到的。 

等安迪上了小学,每次到了爷爷家,第一件事情就是问爷爷要钥匙,进入书房,一待就是一上午。我开始担心他会弄乱公公的书籍,但公公笑而不语,让我自己去看。我打开门缝,看到安迪在仔细地观看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籍,挑出一本,轻轻地抽出来,坐在小凳子上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到了吃饭时间,我去唤他的时候,他就默记所读的页数,之后又轻轻地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 

回家的路上,我故意问安迪:“安迪,可不可以告诉妈妈,你在爷爷的书房里做什么呢?”安迪顿时打开了话匣:“爷爷家的书可多了,爷爷说,很多书都是比我年纪还要大的,还有些书是特别宝贵的,都是宝藏。所以一定要像爱惜自己最珍贵的宝贝一样爱惜它们。”“而且爷爷还说这些宝贵的书籍不光属于他,他要把它们捐献出去,让更多的人去看……”“我不能乱动的,虽然爷爷家的书多,但是每一本他都是特别分类的,如果我乱动了,爷爷就找不到了……”这时,先生插嘴道,“安迪,以前爷爷家里书籍更多。在你出生前,2005年,爷爷已经在家乡马鞍山市图书馆里成立了‘吴泰昌捐书阁’了,里面都是爷爷所捐献的书籍。”安迪张大了嘴巴,立刻叫嚷着要去看看…… 

2019年11月10日,吴泰昌文学馆在当涂县开幕。为此,公公足足准备了三年时间,细细整理各种图书、照片、文献,花费了大量的精力。遗憾的是,因为和上学时间冲突,安迪不能参加。但是晚上爷俩电话聊了好久,安迪不停地问爷爷各种问题,公公皆耐心地回答,并发来很多视频和图片。挂了电话后,安迪就反复地看着那些图片,自言自语地说:“以后,我也要像爷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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