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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急火燎的我,大清早就驱车赶往蚌埠西郊的怀远,希望早点看到业已病危的老舅。
跨进老舅住的厢房,在硕大的取暖器对面的大床前,手扶支架才能勉强坐稳的老舅,耷拉着脑袋,正无精打采地闭目养神,或是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老舅——”见此情景,一阵酸楚立马涌上我的心头,两泓温热泪水蒙眬了我的双眼。“三外甥来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见到我和媳妇的到来,那个由于病痛的折磨,几乎窝蜷成一团,无精打采的身影,居然一下子振作起来,甚至其灰暗的脸上还瞬间放出了光彩来。
“哎!这壮汉也怕病来磨呀!”想当年,只有两岁的老舅,与我的老娘、大舅一起,在其父母的拉扯下,沿着太阳照来的方向,沿途乞讨,一路南行,最终在肥东梁园——如今我们生活的这块土地上暂时落脚。后来,适逢瘟疫横行,老舅和其他同龄人一样,不幸染上了天花。因为家境过于贫寒,着实无力救治,加上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最终,其做着“铲刀磨剪子”营生的父亲,还是咬紧牙关,头也不回地将奄奄一息的老舅,扔到遍布尸体的乱坟岗。
“老赵,老赵,我刚从岗头上过,看到被你扔了的孩子,还在哇哇大哭呢!你看是不是……”正在偷偷抹着眼泪的外婆和老外公,听到隔壁的蛮子如是说,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痕,赶紧跑到乱坟岗,将老舅抱回了他临时赖以栖身的牛棚。
也该老舅命大吧。抱回来的老舅,既没有打针吃药,也没受到家人额外的照顾,一连发了几天烧后,除了落下一脸筛眼大小的麻子外,居然奇迹般地熬过瘟疫,活了下来。
后来,外公外婆相继过世,大舅离家,我的老舅自然就成了村里唯一的小五保户。他在当地政府的关心和邻居的热心关爱下,不仅上了小学,读完了初中,还凭借初中文化程度,过五关斩六将,屡屡击败对手,最终从几十名选手中脱颖而出,当上了当时也算是凤毛麟角的老师。他甚至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正于师范学校艰难求学的当口,还能从其每月只有五十来元的工资中拿出20元,接济我这个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甚至只给他留下无尽累赘的外甥。他那些不时给我的精神与物质鼓励,貌似不起眼的小小言行,却让我在连吃饭穿衣都成问题的年少时期,感受到了亲人的关爱与家庭的温暖,激发了我前进的动力。甚至他那几乎每月一封,文采飞扬的来信,让我首次感受到文学的魅力,从而令我爱上文学,并最终走上文学之路……
而今,老舅已经拥有了一个三世同堂,温馨无比的小家。这应该是天遂人愿,苦尽甘来,幸福满满。经历了太多坎坷,并用自己的辛劳和汗水,竭力回报那曾养育过他的一方热土的老舅,也该好好放下手中的活计,像身边的同龄人那样,坐在冬日温暖的阳光下,端起一杯冒着热气的香茗,惬意品鉴岁月的美好,尽情安享天伦之乐。然而,从眼前的征兆来看,也许刚刚73岁的老舅离大去之期不远了。
吃过中饭,去老舅下榻的西厢房,再看看老舅,“从来处来,往去处去”,这些当年用来劝慰我即将远行的父亲的话语,和盘托出……
车轮飞驰,不忍回首,千言万语全都化作无声的祈祷。我只能期望老舅,能熬过大年三十,迎来新年的第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