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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来了,春也就来了。年的味道是怎样的?是香的,是甜的,是暖的,生机勃勃,红红火火,让人心生欢喜,一个人低头走路时,都会嘴角往上一翘,一不留神地笑起来。
年少时,我小小的心很容易被填满,一把年货就够了。大年三十,换上裁缝香云为我们做好的新衣裳,褂子上的有机玻璃扣子,在阳光下泛出惊心动魄的光芒。
糖稀,早早地熬好了,赭红色的,光是闻着,都齁甜齁甜的。母亲从自家地窖里掏出储存了一秋一冬的红薯,洗净,去皮,切片,大火蒸煮,去掉渣滓,文火慢熬。我端坐在灶膛前烧火,柴火拿火钳压着,不至于太大,也不至于太小。熬制好的糖稀,是炒米糖、花生糖、芝麻糖、糖豆子不可缺少的配料。柜子、橱子上的抽屉,被一只一只地抽出来,拿洗净的棉布一遍一遍地擦拭干净,晾干,炒好的米放进去,炒好的芝麻放进去,炒好的花生放进去,熬好的糖稀与这些香喷喷的谷物充分地搅拌在一起,然后压得瓷瓷实实的,再倒出来置于宽厚的面板上,切成块,切成片,切成条。
除夕之夜的团圆饭,母亲必会请来离我们家不远处的一位孤寡老人,母亲随我们孩子叫她二娘。二娘来时,拎着一个火球,它是一种取暖工具,带有把手的小瓦钵,像极一个圆形的小篮子,只不过,前者是黄土经特有工艺烧制而成,后者由竹篾或藤条细细编织而成。二娘到来后,放下火球,她要咳上好一会儿才能平息下来。这一餐饭,母亲只为二娘一个人搛菜,边搛边说,“多吃点,二娘。”饭后,母亲将崭新的压岁钱分别塞进我们几个孩子手里,二娘也有一份,每人一元。二娘必会推推搡搡好半天,终会被母亲硬塞进她的大襟褂子里。我们几个孩子的压岁钱,在除夕当晚便会被母亲从口袋里掏出去,连同一起掏出去的,还有香喷喷的年货。“这些东西放在口袋里,给老鼠吃啊,把衣裳咬得大洞小眼的,看你们还有什么新衣穿。”母亲边掏边嘀咕。
去华山村的舅舅家给外婆拜年,是大年初二必做的事,总是父亲带着我。父亲手里拎只篾腰篮,里面装着一提挂面,两斤红糖,两条方片糕,一刀肉,肉上拴着一根草绳,那是父亲亲手搓的草绳,上面还贴了一片红纸。他走前面,我走后面,不时地看见一群一群的鸟飞过,空旷的原野被唤醒——红花草已有半拃长了,青枝绿叶,喜气洋洋。麦子油菜,已经呈现出燎原之势,把原本在冬日里枯寂的原野,装扮得很有看头。依然骄傲的,还是冬日里的主角,大白菜、大头青、萝卜、大蒜、芫荽、菠菜、胡萝卜。
八十多岁的外婆坐在门口晒太阳,父亲和我拱手给外婆拜了年。工作于周潭血防站的舅舅家人口多,两个儿子,四个女儿,除了直呼表妹银萍的名字,其他比我年长的,我叫他们表哥表姐。我们落座时间不长,舅母就从灶间端出堆得高高的两碗挂面。那挂面下面是藏着乾坤的,有鸡腿,有五香蛋,有肉圆子。父亲坐到八仙桌上去,我依然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父亲让舅母拿来一只干净的碗,他用筷子把里面的鸡腿、五香蛋、肉圆子一股脑地扒拉进那只干净的蓝边碗里,然后,又端过我手中的碗,一式一样地扒拉过去。我接过被扒拉过的碗,里面只剩下一只五香蛋和挂面。舅母眼瞅着,嘴上一直不停地念叨,“姑爷,你别作弯呐。”父亲回,“不作弯,不作弯,才在家里吃得饱饱的,真吃不下。”
把鸡蛋和挂面吃下去,舅舅把装年货的食盒推到父亲面前,又抓了一把西瓜子给我。父亲和舅舅抽起了香烟。我则吃起了瓜子,舅舅说那是傻子瓜子,年前托人从外地带来的。我想象不出来,世上居然有这样好吃的瓜子,光是薄薄的一层壳,就够我品味好半天,咸、甜、香,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味道。母亲总说,“隔锅饭香。”别处的东西,总是更好吃,大约便是这层意思。
坐了一会儿,再也坐不住,我便跟着表姐表妹们出去玩跳房子踢毽子。我擅长踢毽子,能腾空踢出一个一个的“花”来,跳房子,也是我赢的时候多。不过,事实也不见得如此,懂事的表姐表妹们,让着我这个客人,也未可知。
舞龙灯的来了,我们风一样地追过去,他们到一家,我们便跟到那家。那种爆棚的人气喜气,欲与天公试比高。如果愿意的话,春节的好些天,我们可以跟着舞龙灯的队伍,挨村挨户地跑。
龙灯天天舞,却是天天簇簇新;我们的衣裳天天穿,却是天天簇簇新;我们给大人拜年的话,天天说,却是天天簇簇新——给您拜年,大年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