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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那天在小区检查点听到“你好”时我有点蒙,作为一个与之有过节的人,这个一丝不苟的守岗人,怎会突然招呼我呢?岁数也大我不少呢。
回来接我的卡时,有缕笑意漾在老人拥挤的鱼尾纹里,他递还我时还说了声“谢谢!”我这人一向不够机智,只点下头匆匆走了。
这样处处设岗、出门必查的阵势,是我从没遇到过的,也是新冠肺炎初起时所没料到的。同以往一样,我家的年夜饭在饭店吃的,口罩没戴,路上稀稀拉拉几个戴口罩的,被当“稀奇物”看,第二天,依旧去老岳父母家拜年。
当本地有了第一例感染者,才觉得这个四处游荡的“幽灵”可怕。虽年假延长,可没一点新年的欢乐。街边小店门口,并未像往年那样迎接财神,历来春节人流如织的购物中心、公园,破天荒地关了。一天早上出门,小区出口突然多了张桌子,两个戴袖章的人守在那里。
出门无处去,现在连门也不可随便出了。几天后更严,春风中街两边绿铁皮围挡“疯长”,几百米街道只留一个进出口。那天,我绕了大半条街才找到可进小区的卡口,一桌一椅一老者,臂膀上红袖章扯得规整,警惕的眼神不放过一个过往者。我想,这来势汹汹的新冠肺炎病毒遇着这眼神,一定未战先怯了吧。
冲突是第三天中午发生的。作为电力抢修人员,没理由让我们对故障无动于衷。那天中午归来,一摸瘪瘪的口袋,心像条鱼扑腾起来,装了出入证、身份证的工作服,消毒后放在了办公室,这让我老远就感觉到他森严的目光。
果然,一听我说没出入证,甚至连身份证也没带,他的脸立马绷紧了,胳膊带着风地横在我面前,红袖章上那个“疫”字很工整也很耀眼。我事由充足,上午刚检修完市里最大抗疫医院用电,下午还有几家抗疫医院要进行电力保障检修,此事刻不容缓。我想,作为一名抗疫志愿者,他一定是个老党员,说不定还是位老干部,应能掂出其中的份量,分出个轻重缓急。再说,我们也算是抗疫一线的,于情于理他都会通融。但任我说破嘴,他却不为所动,我急了:“延误了工作你负责!”老者却冷冷地说道:“我只看证件。”我胸中一股气顶上来:“检查也要讲道理!”他声音比我高:“没出入证就是不能进!你身份证都没有,我知道你是谁,是哪里的?”
我知道硬闯的后果。楼里的熟人不见路过,要么打电话给在另外小区照顾岳父母的妻子,要么回单位拿证件。但不管哪种方法,在这连出租车都停运的时候,没半小时不行,下午的事怕要耽误了。好在平日相熟的社区负责人到了,我重新登记领卡后放行。
他对我的检查似乎松了些,但每次出门我仍觉得别扭,甚至有种心理负担,生怕哪个环节生出是非来。那天,寒潮降温,傍晚竟飘起雪花。这是本地春节期间的第一场雪,在往常一定有风花雪月的浪漫,“红泥小火炉”的怡情,可此时雪却落得寂寞。我们冒雪检修了十多处现场,其中几处是交通要道和疑似小区检查点的用电。在这呵气成冰的室外,检查点临时加装的取暖装置用电安全不可忽视。结束时已是午夜。门口小区的卡点,支起了一个简易的塑料棚,雪花飘飘,红旗猎猎。那位老者,口罩手套帽子武装齐整地坐在一盏小灯前。这样的棚子灌风,好在还有个电取暖器。他接过我的出入证,指间透着一股寒气,帽檐下几绺灰发沾着晶亮的雪花。趁他一笔一画给我记上归来时间的间隙,我以内行的眼光扫了一遍棚子的电线和开关,并无明显安全隐患。
离开时,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看着,如同棚里透出的那片光晕,暖暖的。到家时妻子告诉我,隔壁小区有两家从武汉回来的,才解除了十四天的居家隔离,好在没感染。妻子是幸运的口吻,我却有些后怕。
那夜,老者的影子挥之不去。六七十岁的人,在风雪交加的巷口守着,有巷口这盏明亮的灯,有那风雪中招展的旗,我们这栋楼、这小区、这条街的人,都可放心地一觉睡到天亮。我突然忆起,小时候生病时,妈妈就这样在身边默默守护着,奔波一天的我少有地失眠了。
当我再次听到“你好”时,恭敬地回守门的老人一声“谢谢”,并双手递上出入证。我发现大家也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