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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娃:星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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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欧洲是世界古典艺术中心,那么,纽约就应该是当代艺术的策源地,因为,纽约当代艺术博物馆(MOMA)就在那里。我知道这里有无数世界级艺术瑰宝,可似乎我却只为一件作品而来。和宇儿到达曼哈顿,匆匆安排好住宿,就直奔这里了。这栋建筑果然和印刷品上描绘得差不多,就是几只巨大的盒子随意摆放在街头,想到梵高的作品《星夜》就在这盒子的某个角落,觉得有那么点不可思议。

我们到底凡俗,细究起来,爱上《星夜》似乎都是差不多的理由。因为,那么多人都爱啊。它究竟有多少次出现在杂志、马克杯、T恤、围巾,甚至裙子上?恐怕没人能统计出来。我想孩子也会轻易喜欢《星夜》的,而事实上,神秘变幻的星空的确像孩子们的万花筒,这一点,在长大成人后的阅读中得到印证。张爱玲在小说《心经》中有一段这样的描写:“小寒坐在阳台阑干,看上海,上海就像蓝天沉淀在底下的渣子”。

张爱玲的文字常常会透着那么点儿刻薄,然而这段描写却会让你想到万花筒;万花筒那一边的玻璃碴旋转着,变幻着,多像梵高《星夜》中旋转的星,卷动的风……果然,后人不断拿诸如此类的例子,论证张爱玲和梵高在艺术感觉上的相通。

艺术当然是相通的。维塔斯很红的时候,他那首著名的《星星》也是会让人想到梵高的:

多少次的我,问我自己,

我为何而生,为何而存在。

为何行云流动,为何风雨不止。

活在这个世界,我在期待着什么事情。

我想飞向云端,然而我却没有羽翼。

星光在天际引诱我,可是接触星星谈何容易,

即使是最近的那颗,我也不确定自己的力量是否能触到,

我将耐心等待,并为自己准备,

踏上通向我梦想和希望的旅程,不要燃尽自己,

我的星星,等着我。

星光在天际引诱我,可是接触星星谈何容易?你百听不厌,是因为,无论歌词还是旋律总令人想到《星夜》的画面……从颜料管中挤出的蓝色、紫色、黄色,如何在画家笔下,成为触手可及的,柏树的火焰和旋转的星云?

不仅仅是梵高和维塔斯想上天摘星,我也想过,其实谁没有想过呢?我曾经在《影子》一文中写道:我吃完了,父亲就合上书,起身,他要去离家几百米远的地方担水。他肩上担着空水桶,有时候他牵着我,有时候我拉着他的衣角,我们踏进夜色里。一大一小的影子在星空下,两只水桶在影子边轻微地摇摆。

那时候,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宫崎骏,但是现在我回忆起来就是那样的,这个画面是宫崎骏式的,那充满了爱的天空很童年很典雅。何况夜色一点都不黑,戈壁的星星是巨大的,比梵高的星星还要炫目,仿佛你只要找一个足够高的梯子,就可以把它们都摘下来带回家,挂在屋里当照明的灯。

《影子》一文的缘起,是父亲的生病,彼时,我们在上海为他看病。那天晚上下了雨,伺候他老人家睡下,拉着老公去看电影《至爱梵高》。那是一部很梵高的电影,动用了动画、悬疑、推理等等艺术手段,整部影片都是以梵高的油画风格制作的,它一直试图解读梵高如何看身边人,身边的人又如何看他。说实话,影片不错,虽然呈现的是梵高悲剧的一生,却哀而不伤。但我们对梵高已有了深根固柢的偏见,我们所有的解读依旧无法跳出偏见。

然而,解读不会停止。在现代的一项科学研究中,科学人员发现梵高的《星夜》中有一种物理上称为“湍流”的神韵。在2004年3月4日,美国宇航局和欧洲航天局,公布了一张哈勃太空望远镜拍摄的太空照片,称这张照片中的恒星与梵高的名作《星夜》有“异常相似”之处。而这颗恒星距离地球2万光年,人眼不可能看到。科学家据此推测,梵高由于长期处于癫狂状态中,得到了超于常人的感悟能力和绘画表现能力。

无论如何,这一切于我,已渐渐形成了足够多的铺垫,是时候“踏上通向我梦想和希望的旅程,我的星星,等着我”。

2019年5月23日,在MO⁃MA二层的某个房间,绕过一面类似影壁的墙,仿佛谁按下了某个神秘的开关,突然置身在另一个空间,我和梵高,和《星夜》,如久别的故人,坦诚相见了。

说坦诚相见一点也不夸张,如此期待已久的见面,没有想象中的橱窗,甚至没有一根绳子围栏,目测上去,它六尺三开大小的样子,我与它只隔了半米的“文明”距离,那是大家对这幅镇馆之宝油画约定俗成的距离。

心跳还是快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心内的波澜。这是在各种形式的复制品上看过无数次的画面,每一抹色彩都烂熟于心。然而此刻,它是立体的,全方位的;云,卷曲成太极的形状,通往宇宙的深处;星,围绕着云旋转,伺机进入“太极之眼”;火,是燃烧的柏树,升腾着指向天空。啊,那一弯月亮啊,以前我竟从未察觉,淡淡的,鹅黄色的光晕,如此静谧,分明在安抚此刻我内心的汹涌和动荡……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一直在品味,为什么这幅画给我的感受,与我看到的所有画评都不一样时,宇儿在一边暗示我,我在最佳观看的C位,已经站了太久,还有那么多人奔着《星夜》而来,他们静静地在一边等着我挪步。

拍合影照是不合时宜了,于是伸出手,请宇儿给我的手臂和《星夜》合影,退到一边。这之后,MOMA的盒子里还有更多的惊喜。

哒哒哒……哒哒哒……第二天,是被一阵轻柔规则的马蹄声叫醒的,拉开窗帘,一辆轮子和马一般高的马车,正从窗外的街道上很笃定地走过。不知道这十八世纪风格的马车要赶去哪里,但是我想到了梵高的另一幅画作《马车和远处的火车》,马车在空旷的平原上跑,远处一列火车咆哮着,喷吐着浓烟与之对面继而背道疾驰,当彼此渐行渐远,便有了一条看不见的时间之路,而梵高的世界,就在这条看不见的时间之路上永存了。

哒哒哒……清脆的马蹄声越来越模糊,所有的街灯都熄灭了,纽约的清晨还没有完全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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