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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修文: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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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姐已经六十八岁了,但她人很精神,匀称的身材,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干起活来很是麻利,装满垃圾的大垃圾桶她拉起来轻松自如。她老伴大她几岁,已经七十多岁了。高高瘦瘦,且身板挺拔,像是受过训练。我曾问过他,他很自豪地对我说,他当过兵,他说他走路的姿势和许多生活习惯,都是在部队养成的,让他一辈子受益。小区物业曾一度考虑到他已经是高龄了,这毕竟是体力活怕出意外,找他谈话,听听他的意见。他说,我年龄是大了,但我一点也不比年龄比我小的人干得少,干得差,不信比试比试。再说了,我和我老伴一年四季连个感冒咳嗽都没有,从未请过病假。就这样,他被留了下来。因为人手不够,他和耿姐老两口经常是两个人干三个人的活,过年都不休息。

耿姐在小区的人缘极好,谁家有事需要她帮忙,她都尽可能抽出下班时间去。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奶奶,下雨下雪天出不了门,但她养着一条小狗需要遛,老奶奶找到耿姐,耿姐是有求必应,雨雪天就帮老奶奶遛遛狗。

耿姐给我的感觉总是那么开心快乐,好像从来就没有过烦心事。接触久了,我知道了她的家事,其实她在乐呵呵的背后,用坚强和坚韧,保护住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耿姐老家在霍邱农村,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已经结婚,嫁到了外地;最小的儿子结婚后,小两口到合肥打工。儿子给他们添了一个外孙和一个外孙女。看到孩子们都长大独立生活了,老两口感到身上的担子一下子轻松下来,就在家种地种菜,日子过得踏实而安逸。

可没过几年好日子,儿子的家庭发生了变故。一天儿子来电话告诉他们,他要离婚了,是媳妇提出来的,说是媳妇嫌日子太苦,过不下去了。老两口电话里劝说着儿子和媳妇,千万不要离婚,有什么困难他们帮助解决。他俩在接到儿子电话第二天就赶到合肥,可是儿子和媳妇已经办完了离婚手续。媳妇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他们现在居住的一套五十多平米的房子,因为当时买房时钱不够,她出了一部分钱,这个钱她要拿走;二是两个孩子,她一个都不要。当时两个孩子都还小,大儿子小学还没毕业,小女儿刚刚上一年级。耿姐对儿媳妇说,你既然一定要走,那你就走吧。欠你的钱,我们绝不会赖账,现在还不上,我们老两口打工还你,这你放心。孩子你不要,我们管。

就这样,老两口就在合肥居住下来。他们年纪大了,又没有什么文化,就干了清洁工,这一干就是十年。他们不但早就还完了媳妇的房债,还供着孙子孙女读书。清洁工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要上班,耿姐十年如一日,每天清晨四点起床,给孩子和老伴准备好早饭,她和老伴吃完饭去上班。小兄妹俩起床后自己吃完饭去上学。耿姐笑着对我说,你们城里人都讲究幸福,我们老两口也幸福着呢,一起上班又一起下班。

应了那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耿姐家的两个孩子从小就很懂事。耿姐对孩子们说,你们也知道咱家条件不好,爷爷奶奶没有钱给你们报补习班、兴趣班,学习就靠你们自己了。哥哥学习很刻苦,在学校一直都是优秀生,后来考上了大学。爱笑的耿姐更爱笑了,大家都纷纷庆贺她孙子考上大学,她自谦而又骄傲地说:那都是孩子自己的努力,我们没有文化也帮不上他的忙,我能做的就是给他烧好一天三顿饭。孙子对她说,奶奶等我大学毕业,你就不要出去干活了,我养你和爷爷,供妹妹读书。孙子在大学里学习也很优秀,耿姐说,你学习好,你老师和同学都说你能考上研究生,你要考上了奶奶还供你上,奶奶还干得动。

小孙女现在已经上初中了,她有哥哥做榜样,学习也很优秀。她的目标就是要和哥哥一样考上大学,孝敬爷爷奶奶。这个女孩儿长得很漂亮,腿长、身材好,很多人对耿姐说,这孩子不学舞蹈可惜了。耿姐对我说,她去舞蹈班问过了,这笔钱对他们家来说是一笔大开支,他们家负担不起。她时常为没有能力让孩子去学舞蹈而自责。这孩子很懂事,过年了,别人家的孩子们都穿着新衣服,又可以收到各种礼物,兴高采烈地放任地玩耍,放鞭炮(前些年还没有禁放)。而她却每天一大早就帮着奶奶在小区里收拾垃圾,打扫鞭炮屑,让人看着很是感动和心酸。

一度孙女情绪不佳,耿姐了解后,知道孩子的妈妈去学校找她了,想要认她,把她带走。耿姐知道后,不但没有生气,还很大度地给孙女说,她是你亲妈,她不要你们走了,是她做错事了,她现在后悔了,你现在要好好学习,将来大学毕业了,好好孝敬你妈妈。孙女很高兴,说她把奶奶的话告诉了妈妈。

前几日我见到耿姐,她告诉我说,政府可关心他们清洁工了,免费给他们做体检,她和老伴什么病都没有,她很认真地对我说,我俩只要身体好,就好好干好清洁工作。等到孙女考上大学,我们老两口就回到农村老家种地种菜,安度晚年。

耿姐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清洁工,她热爱生活,热爱自己的工作。她把每一件平凡的事情都做出了不平凡,在平凡中活出了一种境界。也正是因为有了无数的他们,才让我们的城市变得清洁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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