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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兴寨是皖西南一个很小的山村,在地图上可以找到,它是我的故乡。
小时候,爸爸妈妈从他们的工作单位骑着自行车带我回家,驶过泥泞的小路,穿过一片片树林又穿过很多田地,才能到来兴寨。童年记忆里的来兴寨是热闹的,无论什么时候回来,家里都是很多人,乡里乡亲的。我们享用着乡亲自家种的蔬菜、鸡蛋,还有土特产比如豆粑、豆腐之类的。而奶奶就坐在自家屋前,挥着竹竿和小伙伴们吆喝起来:“我家真心宝回家啦,你们都来陪我宝玩啊,梨子、石榴最大的留点给我宝吃啊。”有时候还会叫小伙伴们帮我一起到地里摘玉米,而我的童年就在和同伴的嬉戏中度过。往往夕阳西下,我们就带着一大包东西回家。最热闹的是过年。来兴寨是余姓的集中地,分为两个祠堂,爸爸说这儿的老祖宗是两兄弟,所以一个在老屋,一个在上屋。我们属于上屋组,共20户人家,轮流“管年”。大年三十下午,男人们会聚在一起,拿着怀年肉、鱼还有豆腐,共同“迎接”老祖宗回家过年,称为“怀年”。大年初一凌晨还要“出天方”。其实我那时候哪知道那么多,每天就邀着和小伙伴们骑牛、爬树、钓鱼,甚至去找鞭炮炸牛屎,到了晚上就躲在有电视的人家,蹭吃蹭喝看联欢晚会。过年的时候还会有舞龙队,我们就拿着自家的纸灯笼,跟在舞龙队后面玩得好开心。
后来长大了,由于学业繁重,我便很少在老家过年了,来兴寨的热闹便只停留在记忆中了。再一次感受到来兴寨的“热闹”,是2010年的农历8月。我在读研,爸爸打电话给我,说奶奶快不行了。我匆匆赶回老家,发现好多乡亲们都在我家。奶奶看到我还能挤出笑容,认识我,叫我“真心宝”。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这样叫我的人。可是晚上她就不行了,她是一定要撑到唯一的孙女回家,和她的儿子儿媳一起送她,她才安心。她老人家临终前要我们过得好好的!奶奶走了,她活了93岁。那个唯一喊我“真心宝”的亲爱的奶奶真的走了。
我毕业了,当了医生,很忙很忙,生了孩子。爸妈帮着带,他们过年才回来兴寨。我的孩子也喜欢这里。而我,只能按照医院的排班放假。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今年因为二胎产假的原因,又逢过年,爸爸叫我回来兴寨。我开始是不大愿意的。第二个娃娃那么小,农村那么冷,万一生病怎么办?待那么久,我那么多年没回老家了,还有那么热闹么?爸爸为了打消我的顾虑,把家里安装了空调,买了液化气,囤了很多柴。于是,我带着儿子女儿回了老家过年。
到家的那天是个大晴天,虽然是冬天,我们却没有穿羽绒服,乡村已经全部是水泥路,没有了牛棚,出现了垃圾桶,乡村的孩子们早已经不玩我小时候玩的游戏了,他们谈论着“吃鸡”“抖音”,吃着炸鸡、薯条,也早已经分不清谁是城里人,谁是农村人。而等候我的依然是热情的家乡人,和几十年前没有区别。疫情期间,我们这个小村庄,因为没有外来人员而成为了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吃着过年准备的各种年货,煮着很久吃不到的香喷喷的锅巴粥。而闲着的时候,带着孩子到田埂转转,到后湖走走,看着小松鼠灵活地跳来跳去,听着鸟儿的歌唱,竟是如此的幸福。而乡亲们竟是那么的细心,知道我们家不常住老家,没有蔬菜,便像是商量好了似的,轮番送菜给我们吃,时鲜,鸡蛋,甚至还有泥鳅和小河鱼。爸爸的嘴边除了谢谢,还是谢谢!不知不觉,就这样两个月过去了,小树出芽了,桃花悄悄地开了,大雁也摆着队形回来了,而我也即将结束产假,要准备回去工作了。
上班前一周,我到了爷爷奶奶的坟前,爸爸说:“女儿,爸爸百年之后要在这,你把我安在奶奶旁边就行了。”我突然意识到,原来这才是故乡真正给予我们最大的意义。原来,以前爸爸无论多累,多麻烦,都要带着我和妈妈一起回老家;原来,爸爸一直要求我一定要好好招待家乡人,照顾家乡人;原来,故乡对于我,已经像是根植在我的骨髓里。那是因为我的家人,我的祖祖辈辈都在这里。他们辛苦劳作,他们多少年以前也是和我一样看着草长莺飞,看着落叶满地。每一棵树都是一段回忆,每一个水塘都是一个故事,而余家那座祠堂,则见证着这个村庄兴旺发达的整个过程。而我,也成为了装扮村庄风景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