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敬东：一个让老师畏且敬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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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聪明，甚至说有点“木”。老师在讲台上看到他那木木的眼光就有点急：唉，他又没听懂。于是，就又重复了一遍。可讲完一抬头，遇到的还是他那迷茫的眼光。老师就有点慌了，不再看他，继续往下讲。下课了，老师还没下讲台，他就急匆匆地捧个书本过来了，脸红红的，嗫嚅着，好半天，才说：“老师，这地方……”于是，老师又独自在讲台边给他讲解了一番，他这才掉转身子回去了。 

一个稍难点知识点，教师往往要给他讲两三遍，他才可能接受。不过，一旦弄懂了，他就绝不会再错。 

周末放假回家，他奶奶去看他，见偌大的房子只有他一人在家看书写字，自是心疼不已，说：“放假了，就适当休息一下，别再学了。”“哦。”他答完，又埋头写他的作业了。一个时辰过后，奶奶再度回来看他，见他依然在桌前看书写字，连坐姿都没变。心想，是不是读书给读迂了，孩子不会休息了？ 

六七十岁的老人家就颤悠悠地问到学校来找他的班主任，说：“老师，孩子这样用功，会不会学迂了？会不会影响身体？”“不用功就考不取好大学啊，您就给他增加点营养吧。我随后也找他聊聊，叫他适度放松放松。”班主任只好这样抚慰老人的隐忧。 

他这样苦读，同学也不欣赏。同学的家长私下对自己的孩子说：“你也向黄涛学学，抓紧时间看书写字，不要一回家就玩手机。”黄涛是他的姓名。不料，黄涛的同学是这样回答自己父母：“跟他学？像个傻子一样，下课都不知道休息不会玩。”对了，黄涛下课一般是不休息的，他得及时把不懂的东西给消化了。只是不清楚同学的家长是怎么知道黄涛的勤奋的；不过呢，这个像傻子一样不会玩的黄涛，每次考试，成绩总在班级前五名。 

一位科任老师曾观察过他走路模样，说：“看他走路，就知道时间对他永远不够用，背个大书包，迈着大步，头伸得长长的，整个身子往前趋，目不斜视地往前赶。” 

有时，教室里他还没弄懂，就会追到老师办公室来，急匆匆走到你面前，恭敬地叫一声：“老师。”随后就是他的问题来了。弄到后来，所有的科任老师都有点怕他，不是怕他的问题——他问的问题都不太难，而是怕给他讲解之后，他还是一脸茫然地望着你——不走。于是，老师只好把杀手锏使出来，说：“这样吧，你回教室再好好琢磨一下，若是还没弄懂，你再来。”另一个老师则更绝，说：“你别管为什么了，你就这样先给我记着！记着！” 

于是，他离开了。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一个跟他一样不懂就追着问的女孩。每天一下课，老师一进办公室，她就跟着进来了。我旁边坐着一位老教师，下了课，都要吸根烟，这女孩还没等老师将烟掏出来，就张嘴了：“老师，这……”老人家没办法，只好向她讨饶：“让我吸根烟，好不好？”这女孩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定定地站着，一脸微笑。老教师没办法，只好一手拿着烟，一边替她讲解。 

后来怎么样呢？当年嘲笑黄涛的同学，后来选择了复读；黄涛呢，则进了合肥学院。那个女孩呢，也上了一本。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转而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黄涛是我的学生，一个令我终生难忘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