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楠自语】六十耳顺

刘德华61年天秤,汤姆克鲁斯62年巨蟹,布拉德皮特63年射手,这么开场就很莫名其妙,但隐隐约约也让人觉得,这三个人摆在一起也不是一定会瞬间被消除,还是有点什么说法。比如他们保养得都不错,比如他们的演技都比较有争议。

阿汤哥这把年纪了还在壮志凌云,给美国空军做广告,曾经对表演非常有追求的阿汤哥,显然正在变成有头发的布鲁斯威利斯;华哥就更难表述了,感觉是在打造自己德艺双馨的艺人标签;这些年玩得越来越转的,是布拉德皮特。能挑得住一部商业大制作当然很有说服力,但是对于一位演艺圈前辈来说,做点举重若轻的表演,干些锦上添花的事情,显得有腔调。

先说打着布拉德皮特做招牌的《子弹列车》,日本小说落地美国,连柠檬蜜柑托马斯小火车的梗都没有变,就像伊坂幸太郎自己说的,他的这个小说是自己所有作品里娱乐性最强的。导演真的聪明,就像韩国的大聪明导演奉俊昊拍法国人的《雪国列车》,得想着法国文艺界的深刻和隽永,大卫雷奇只要抓住伊坂幸太郎的自我评价。

这部电影要非常新干线。

千头万绪,不停闪回。不能停下来,车厢很拥挤。如果要给角色魅力排名,我觉得第一是柠檬蜜柑兄弟,他们只用几次闪回和喋喋不休就完成了吴宇森煞费苦心才能构建的江湖情;然后是颓丧的更像是把杀手职业当作普通打工人的布拉德皮特,锦上添花又不过分抢戏;然后是那个倒霉的七窍流血的尸体。它有一点重口味,还有一点恶趣味,但比死侍收敛了很多——这一点,全程斯文打酱油的瑞恩雷诺兹可以作证。你会觉得,子弹列车就像一颗子弹,拉弓没有回头箭,你坐在那里被给了一个加速度之后,故事就凭借着惯性被一股脑讲完了。

惯性和物理质量有关,这个质量就是伊坂幸太郎给出的故事密度,和这帮带劲的各种颜色的主演带来的。电影非常爆米花,还是那句话,不要看不起爆米花电影。不好拍。再来说说年届60的布拉德皮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没有什么特效光环的杀手。这会让人恍惚,那个在《末路狂花》里秀出腹肌的年轻人,当然还有和阿汤哥一起比谁更有高贵吸血鬼气质的往事。但布拉德皮特拿到奥斯卡最佳男配,靠的是《好莱坞往事》——和《七宗罪》《搏击俱乐部》《返老还童》《狂怒》《无耻混蛋》那些你耳熟能详的片子,和那些皮特显然更用力更标榜特征的表演比,给74年的迪卡普里奥当司机,做一个相对冷静的旁观者,这么不费吹灰之力。

布拉德皮特没想成为另一个布鲁斯威利斯,他没有阿汤哥那么重的偶像包袱,也没有那么旺盛的得奖欲望,毕竟是63年的射手男。同样回顾一下刘德华,这些年他最好的一个表演不是《人潮汹涌》和《失孤》,而是看似非常不重要的像客串一样的《桃姐》,举重若轻,锦上添花。同样举重若轻锦上添花的,也更有说服力的是郭富城——他和张家辉有段时间痴迷于爆裂极端角色,那你看看他最近一次拿金像奖,说是男主其实是标准的配角,但是他顶着灰白的头发戴着斯文的黑框眼镜,给电影带来了稳定的支撑。

其实回味一下,《子弹列车》是个气质很二的电影,布拉德皮特六十耳顺,耳顺是个啥意思,大概就是所闻皆通吧。如果还不同意举重若轻,那我只能把伊斯特伍德老爷子再拉出来溜一圈了,这位当年的西部枪手,最后一次用力是祭奠西部片的《不可饶恕》。然后,他成了一个举重若轻锦上添花的老头。老爷子九十开外了,怎么概括我也不知道,《论语》只教我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你说老爷子拍个《老爷车》的时候只是举重若轻比划了一只手枪,他确实不是拍《子弹列车》的年纪了。

举重若轻,锦上添花,这两个成语显然不是磨洋工的意思,而是说,用最小的力,完成最大的戏,于是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一言以蔽之,《子弹列车》近年最爽。(蒋楠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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