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觅踪|钟磬和鸣,“奏”出礼乐之邦

武王墩楚墓发掘信息透露,该墓北室除了出土23件编钟之外,还有一套编磬,共20件。

编磬也是一种打击乐器,悬挂在磬架上,石质。形如新月,厚薄均匀,表面光滑透亮,敲击声悦耳动听。一般而言,出土编磬的古墓,都存在编钟,但反之不然,也就是有编钟的墓室,不一定有编磬。演奏中,编钟与编磬常常相互配合,所谓“金石之声”,“金”指编钟,“石”指编磬。由于武王墩楚墓中的编钟和编磬都是先被盗墓贼盗掘提取,后被警方追回,因此,此番考古发掘时,并未见北室内编磬是如何悬挂在磬架上的。武王墩楚墓中磬架长的啥样?目前,人们并未见到相关展示和介绍。

曾侯乙墓出土的编磬

“金石之声”

在1978年曾侯乙墓中出土的编磬,为我们提供了编磬的具体形制。这组编磬共32件,形若新月,大小各异,2层4组,有序地悬挂在磬架上。磬架的底座是一对圆雕怪兽造型,怪兽头顶以榫卯结构插上立柱,青铜错金,通高109cm,宽达215cm。怪兽身上刻有铭文,为“曾侯乙乍(作)持用终”。另外,还刻有编磬编号、乐律名称和相关音律知识,共700余字,字形与编钟铭文相似。

怪兽的腰部和顶部,分别以榫卯伸出上、下两层(两根)横梁,横梁上布满错金云纹,并焊铸铜环,用以悬挂编磬。另有磬槌2件。

经研究,这套编磬的音域为3个八度,12半音齐备,音色清脆。演奏时,乐师双手执槌,跪地敲击。编磬的音量不如编钟大,但它的声音并不为编钟所掩盖;它的余音也不及编钟长,但清晰敏捷,钟磬同奏,金石和鸣。

根据文献记载,编磬在中国春秋时出现,战国时达到巅峰水平,秦汉之后衰落。对于编磬的材质,除了考古发现印证的石质之外,文献记载称还有玉质的,但截至目前,仍未见玉质编磬。

我们期待早日倾听武王墩楚墓中20件编磬的美妙之声。

曾侯乙墓出土的编钟

“礼乐治国”

由史观之,编钟和编磬在古墓中的出现,是古墓规格、形制之高的表征之一,毕竟这种“金石之声”多用于宫室雅乐、战争讨伐或重大祭祀场合。古墓中编钟和编磬的出现,是当时“礼乐治国”理念的体现,而并非完全是去世帝王将相的生前爱好。

我们常常在古代文献中看到春秋战国有“礼崩乐坏”的记载,所谓“礼”,大家容易理解:君与臣、父与子、夫与妻、师与徒,等等,他们之间都得讲规矩,讲规范,这是“礼”。大家都尊礼,社会就和谐有序,所谓以“礼”治国。那么,这个“乐”,“礼乐治国”,从何说起?所谓“乐坏”又是什么的情形?

有文字可考的“礼乐制”,始于夏商。周文王第四子、周武王之弟——周公旦“制礼作乐”,即《周礼》,制定了各级贵族政治和生活的准则,成为维护宗法制度的必备工具。至孔孟时代,倡导以礼乐仁义为核心的儒家文化体系,成为建立礼乐之邦的道德伦理基础。他们倡导“礼”的精神,实际上是倡导社会的有序;而“乐”的精神,则是倡导天地自然的和谐,所以《礼记·乐记》说:“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礼者辨宜,居鬼而从地”,“乐统同,礼辨异。礼乐之说,管乎人情也”。孔颖达对此注疏说:“乐主和同,则远近皆合;礼主恭敬,则贵贱有序。”高诱注《吕氏春秋·孟夏》说:“礼,所以经国家,定社稷,利人民;乐,所以移风易俗,荡人之邪,存人之正性。”可见,礼是调整社会行为的规矩,违者必惩;乐是对社会和谐的倡导、引导。

乐,与诗歌有关,官方通过民间歌谣来考察社会,这就是《诗经》中“风雅颂”的“风”部分。民间歌谣,是人之心声;乐,是这种心声的表现形式,是民情之所化。

《周礼》规定周王室子弟13岁开始学习各种礼仪乐舞;20岁,全面掌握《六大舞》《六小舞》,都是雅乐舞蹈。在贵族阶层,乐舞修养是身份体现的重要部分。

武王墩楚墓出土的编磬

“音乐教化”

提这么多“礼乐治国”的说法,我们还是拣几则关于古人与舞乐的典故看看,这样更有助于我们走近先人。

大家知道“余音绕梁”这个成语吧?音乐已经停止,但余音似乎仍在屋梁上回旋,形容歌声、音乐优美。也比喻诗文意味深长,耐人寻味。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故事的来历。它出自《列子·汤问》,说的是秦国有个人名叫秦青,素善歌舞。一个名叫薛谭的人慕名求学。学了一段时间,薛谭以为学得差不多了,向秦青道别。秦青起身相送。一路上,秦青击节歌唱,婉约伤感。薛谭听了,知道自己的学唱还早,请求留下。秦青同意了,就告诉他这样一个故事:

韩国一名女子,名叫韩娥,去齐国时,在都城雍门外,因为没有吃的,便开始卖唱。已经离开了,歌声依旧在城门之上,绕梁三日,附近的人还以为韩娥没有走。韩娥经过一家旅店时,遭到旅店人的欺负,韩娥就长声哀哭,听得男女老少相视而泣,三天吃不下饭,便去追赶韩娥。韩娥深受感动,回来了,又唱起欢乐的歌曲,听得整个乡里百姓情不自禁地欢歌跳舞,全然忘记了以前的不愉快。

秦青说,受韩娥影响,齐国都城雍门一带的人至今还非常擅长唱歌。

可见,音乐歌舞能让百姓悲泣,也能让百姓欢快。

楚人创造的成语“下里巴人”“阳春白雪”人们也不会陌生,但故事不一定知道。这个故事出自战国人宋玉著《对楚王问》。说的是楚国有人在都城唱歌,开始时唱《下里》《巴人》,跟在后面唱和的人成百上千;接着唱《阳春》《白雪》,跟在后面唱和的只有数十人了。现在人用“阳春白雪”这个成语,往往表示曲高和寡,但其本原告诉人们:楚国的民众不仅爱好唱歌,而且他们是通过唱歌,来传情达意。

楚国郢都人伯牙与钟子期的故事,更能反映这一问题。伯牙曾去晋国任职,回来时,途经汉水,鼓琴时偶遇钟子期,二人结为知音,相约来年再会。至期,伯牙来了,钟子期已去世,于是伯牙在钟子期墓前将琴摔碎,以感谢钟子期的知音之遇。

平时,人们只知道孔子是个教育家,其实,孔子还有鲜为人知的另一面,那就是,他还是个音乐家。他对音乐的欣赏,有“三月不知肉味”的传说。那是说他在鲁国时,就听说过尧舜时的舞乐“韶乐”。后来到齐国,终于在宫廷宴乐中得以亲耳聆听,被韶乐的庄严肃穆所迷倒,以致三月不知肉味,被美妙的舞乐“冲倒了”!并情不自禁地说“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真的想不到音乐的作用能有这么大!

作为后世的教育表率,孔子学琴的故事,很多人不知道。孔子学琴的老师是师襄子。师襄子教他一首曲子,孔子练习了十来天,仍未停止。师襄子说:“你已经熟练,可以增加一点内容了。”孔子说:“是已经熟练了,但我还没有摸到规律。”过了一段时间,师襄子说:“你已经摸到窍门,可以换曲子了。”孔子说:“不行,我还未弄清曲子要表达的心声和志向。”又过了一段时间,师襄子看见孔子,发现孔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神情庄重。未等师襄子开口,孔子先说了:“我已经领悟到了:乐曲中能看到这个人,黯然而黑,几然而长,眼如望羊,如王四国。非文王,其谁能为此也!”说在乐曲中能“看到”此人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目光炯炯,望着远方,像一个统治四方的王者。这首乐曲,不是文王,谁也作不出来!师襄子闻言,惊叹道:“是的。这首乐曲就是文王作的,名叫《文王操》。”

孔子对乐舞的认识和学习,应该是当时社会风气的体现。

楚王向以“蛮夷”自居,对《周礼》倡导的这一套,似乎不大买账。所谓天子九鼎,楚庄王就当着周人的面说过:九鼎没什么,楚国士兵削下箭头,就足以铸成九鼎!但是,他知道,要与周天子平起平坐,没有九鼎,就不是那回事——这一点,历任楚王都心知肚明。在乐舞方面,要与周天子等身,不说爱好,就是不爱好也要有一套编钟、编磬等。从这一点上说,楚国高等级古墓中出土编钟、编磬,就不难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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