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墩楚墓中为何会出现秦国器物? 墓葬里的“战争与和平”

武王墩楚墓出土器物上出现的秦国官称,自然让很多人想到这样的问题:秦国的东西,怎么进了楚人的墓葬?结合楚墓中出土别国器物的事实看,这些器物应是两国特殊关系的历史见证。这些异国器物,有的是战利品,有的是赠送礼物(包括陪嫁),所体现的关系,总体说是“战争与和平”。 

曾侯乙墓出土的镈

武王墩楚墓中的“大官”

今年5月18日公布的淮南武王墩楚墓发掘成果中,展示了两件漆木器(木耳杯)残件,上面有“大官”“廿九年太后詹事丞向右工师驾隶臣乘”,引起人们极大兴趣。 

“大官”中的“大”,字形接近隶书,笔画敦厚,尤其是“官”,字形隶篆味儿足,与楚文字的率意流畅风格完全不一样。有趣的是,这两个字在2010年秦东陵1号大墓中出土的漆豆上也露面过。大官,即太官,秦朝官名。漆豆,是一种漆器。豆,是用来装酱或食物的。该漆豆表层髹漆如新,鲜艳光亮,柄和底座上有红黑两色大漆勾勒的装饰图案,底座上有线刻铭文,为“八年,相邦薛君造”等字,透露出该漆豆制作的时间和制作人。“八年”,考古工作人员认为是秦昭襄王八年,即公元前299年;“薛君”,即孟尝君(封地曾在薛)。这件漆豆的出现,证实了孟尝君曾经“相秦”的事实。 

从已经发现的考古资料看,秦人很少用漆豆,但楚人用的多。那么,为什么东陵大墓中出现了楚人常用的漆豆呢?这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东陵1号大墓中埋着的楚人——宣太后,秦惠文王之妾,秦始皇是她的玄孙。

武王墩楚墓中的漆耳杯残件上也有线刻铭文:“廿九年太后詹事丞向右工师驾隶臣乘。”对照秦国和楚国史,可以推测此“廿九年”,即秦昭襄王二十九年(前278);太后,即宣太后芈八子,秦昭襄王的母亲;詹事,秦朝官署机构,长官为詹事丞,掌管皇后、太子家事。显然,武王墩楚墓中的这件漆耳杯残件,与宣太后时期的秦楚关系有关。 

秦昭襄王二十九年(前278),秦国大将白起攻占了楚都郢,焚烧了楚国先王陵墓,迫使楚国迁都陈丘(今河南周口淮阳)。当时的楚国国君是楚顷襄王,芈八子是楚顷襄王的姑姑,楚考烈王又是宣太后的孙女婿。可见当时秦楚关系之复杂。在楚考烈王墓中出现这样的器物,应当不难理解。 

东陵1号大墓出土的漆豆

楚墓中惊现越王勾践剑

1965年12月25日,湖北省博物馆组织的对荆州市川店镇望山1号楚墓的发掘进入关键时刻:已见墓主尸体。尸体骨架保存完好,躯干骨架左侧放着一把宝剑,宝剑有剑鞘,木质,髹黑漆。剑鞘边还有一把铜削。铜削是文房用具。当时,人们书写的载体是竹简(纸张还没有出现)。如果在竹简上写错了字怎么办?方法就是用这样的铜削将错字刮去。 

宝剑出土时,剑鞘上带着很多泥土。第二天,工作人员清洗剑鞘上的泥土,抽出宝剑后,被眼前情景惊呆了:被深埋了两千多年的宝剑,居然一点儿没有生锈!剑身全长55.6cm,宽4.6cm,剑长45.6cm。剑身两面均饰有黑色菱形花纹。近剑格处,有两行铭文,字体为鸟虫书:越王勾践自乍用剑。乍,作也。 

在躯干骨架右侧,则放着一张木质髹漆的弓,还有4枚铜质箭镞。墓主身体左右两侧的器物,体现着墓主生前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或者是个崇尚文武双全的人。 

从墓中出土的相关信息得知,墓主名“滑”,或为楚国大贵族邵滑,是带领楚军消灭越国的功臣。而历史记载邵滑是个出色的外交家,并不是武将,由此,人们推测楚人灭越可能用了很好的计谋,而这些计谋,可能来自邵滑。取胜后,楚王赐战利品——越王勾践剑给邵滑。这当然是邵滑及邵氏家族的莫大荣誉,在邵滑去世后,作为随葬品入墓,这是很容易理解的。如果这一推测不误,那么这把越王勾践剑便是战利品。 

还有一种说法,是楚昭王曾娶越女为妃,该女子是制衡越国与楚国外交关系的一枚“棋子”,越王当然很重视这枚“棋子”,因此将宝剑作为陪嫁品,让越女带到楚国,成为楚墓中的“异国器物”。 

越王勾践剑剑首、剑柄、剑格及剑身(从左至右,部分)

楚墓中的吴王夫差矛

1983年11月23日,湖北考古工作者在距离发现越王勾践剑大约2公里的江陵马山5号楚墓,发现了这件吴王夫差矛。 

此矛全长29.5cm,矛身最宽处5.5cm。矛身饰有菱形花纹,中部起脊,脊部开有血槽。矛基处有两行错金铭文:吴王夫差自乍用矛。乍,作也。吴王夫差矛怎么来到这座楚墓中呢?这就不得不说到吴楚、吴越、楚越之间的恩恩怨怨。 

吴在越之北,以现在的太湖为中心,包括苏南、浙北、皖东南地区。越国则以会稽(今浙江绍兴)为中心,包括今天浙江的大部分和江西东部地区。吴人祖先是周王室的苗裔,司马迁在《史记·世家》部分,第一篇就是《吴太伯世家》,为什么?司马迁说:“余读《春秋》古文,乃知中国之虞与荆蛮勾吴兄弟也。”周王后裔直接来南方,自号勾吴,继而被当地人立为“吴太伯”。周与吴,是兄弟关系。越人是土著人,其先人是大禹苗裔,与吴国存在明显的文化差异。 

吴国发展后,要去中原扩张,必须先搞定后方的越国;越国要想介入中原争霸,则必须灭掉夹在中间的吴国。吴国处在齐国、楚国之间,经常与齐楚作战。鉴于特殊的地域地貌特征,这些战争的主要工具是战车。既然是战车,就必须有与战车作战相配套的兵器,在这种形势下,吴王夫差矛便应运而生。“吴王夫差矛”是指吴王夫差时造的矛,而不仅仅是吴王夫差专用的矛。吴王夫差矛被大量用于吴国的对外战争,所以,继江陵马山5号楚墓发现吴王夫差矛之后,中原地区多处也发现吴王夫差矛,绝大部分应该是战利品。也正是地理地貌特点因素,越国地处河网交叉地区,此地短兵相接的机会多,所以铸剑技术超群,这也是越王勾践剑出名的原因之一。 

有趣的是,越王勾践与吴王夫差,活着的时候是对头;死后的今天,他们的宝剑和长矛居然在同一家博物馆——湖北省博物馆展出,真正应了“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民谚。 

吴王夫差矛

曾侯乙墓中出土“楚镈”

1978年,位于湖北随州城郊西部的曾侯乙墓被发掘,出土了九鼎八簋、一组65件编钟等重要器物。当人们在细心整理该墓出土的编钟时,发现其中竟有一件“编钟”来自楚国。 

曾侯乙墓编钟一共65件,分上中下三层。其中下层中间的1件最大,但它的形制不是钟,而是镈。镈,从字面上说,它是“金+尃”。金,自不用说;尃,古文通“敷”,涂色。由此可以知道“镈”是带有图案花纹的“钟”,这是钟、镈之间的最大区别。另外就是镈的形制是上有环钮,可以直悬;钟上面是甬柱。镈是单体,单独悬挂在梁柱上,故名“特悬”;编钟则是成组悬挂,故名“编悬”。镈的下面是平口,而钟的下面是桥形。 

曾侯乙编钟下层中间的这一件“镈”,与成组悬挂的编钟有些格格不入。再看镈中间的钲部,上面有清晰的铭文:“隹王五十又六祀,返自西阳,楚王酓章乍曾侯乙宗彝,奠之于西阳,其永持用享。”大致意思即楚惠王五十六年(前433)楚王酓章从西阳归,专门为曾侯乙作此镈,送到西阳,让曾侯永世享用。 

显然,这件“混”在成组编钟中的镈,是楚惠王送给曾侯乙的礼物,与那64件编钟原本就不是一套。曾侯乙下葬时,将这件镈钟“强行”加进这么贵重的编钟组合中,而且将它放在位置的最中间,体现着对楚王酓章的尊重,更是对楚国的敬重。 

可见,考古发掘出土的器物能让今人知晓很多以前未知的历史事实,而古墓中出现的异国器物,往往见证着两国的外交历史。

张瑞鼎 丰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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