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晚报 安徽网 大皖客户端讯 上周五下午,本报大皖新闻客户端徽派栏目“闫红说”继续开聊,本报编辑、著名作家闫红和安大教师、资深红楼爱好者管先恒以“读经典”为切入口,从经典在各自心中的标准聊到理性和感性,从女作家的鄙视链聊到名著的打开方式。闫红说:“为什么好多人读书没有自己的真知灼见?因为都是在重复别人的阅读经验,甚至可能是几百年前的。所以阅读之前最重要的是——放空自己。”
怎样才算经典?
典型人物,才是名著根本
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于经典的定义,在闫红看来,一部经典小说里有没有典型人物是一个重要指标。“琼瑶和金庸写的都是通俗小说,琼瑶小说中没有典型人物,包括里面的一些‘绿茶’也是对前人的重复。《一帘幽梦》有点像《飘》,足够普及,但没有创造出属于她的经典人物。”闫红认为,金庸小说中有自己的典型人物,“张无忌这个形象便很有代表性,含糊的暧昧的到处招女人喜欢,岳不群更不用说了。”闫红觉得经典的人物是根本,就像《红楼梦》里的薛宝钗和林黛玉,马上就能对应生活中的某一类角色,《水浒传》的林冲、武松等也是一样。除了典型人物,语言也是支持作品的重要支点,“王朔对金庸有不满之处,源自他对北方语言的自信,觉得南方语言不会像北方语言那么充满自信。金庸的对话,我个人不是很喜欢,比如黄蓉和郭靖的对话,当然这是和《红楼梦》比。”
安徽大学外语学院的管先恒直言,“上学的时候,我更偏向于老师和导师指定的经典。但是到了另一个阶段,简单粗暴比较任性的标准就是——我喜欢的就是经典名著,我不喜欢的全世界都喜欢也没用。”但是作为教师,管先恒也坦言,向学生推荐作品还是以经典名著为主,“可能也会有个人趣味的问题,但经典名著起码是安全的,经过时间的检验,经过水平和水准之上的作家的认可。很大程度上,基本的线在那,我不太敢说金线这个词。”
怎么看《水浒传》?
血腥残酷,打破英雄幻想
中小学生读《水浒传》,读不进去的有很多。闫红阅读《水浒传》的体验,英雄好汉让她心里曾经很抵抗,“李逵,毫无疑问就是滥杀无辜的反人类的角色,能杀出15里,为了逼朱仝上梁山,在吴用授意下劈开了沧州府小衙内。包括武松血溅鸳鸯楼,很血腥。”但如今闫红对《水浒传》有了新的认识,大师不会在作品里老老实实告诉你谁好谁坏,“最基础的写作者才会强烈抒情,因为他不自信。大师不会把答案告诉你,他要求你有一定的智商。《水浒传》的作者是一个倾斜的视角,不是他自己内心觉得这些人物是英雄,《水浒传》打破这种英雄主义的幻想,你这样的弱者在乱世也是个弱者。”
“武松很想走主流道路,开口就是恩相在上,小人怎么怎么样,但问题是主流路线不是想走通就能走通。貌似这个世界给你开了一点门,但很快就砰然关上了。林冲也是,妥协再妥协,压缩再压缩,林冲夜奔之后到梁山还是公务员的状态,恭恭敬敬老实本分,高俅坐对面,他还是那样,为了妥协而妥协,已经被体制化了。作者还假装他们是英雄,这就是他最残酷的地方。”闫红坦言《红楼梦》自己能从头读到尾,但《水浒传》质量不完整,创作水准不均衡,“不能像红楼梦那样有连贯的阅读。”管先恒表示,学生读不到这一层也正常,“老百姓的看法还是快意恩仇的,包括刘欢的《好汉歌》,哪有那么多快意恩仇、锄奸除恶的。”
怎么看《红楼梦》?
中年视角,学会处理变故
管先恒觉得《红楼梦》读起来要靠一点缘分,她自己便是在大一附庸风雅的年纪最先接触到《红楼梦诗词赏析》,品相有争议的红楼诗词起码是很多人阅读《红楼梦》的台阶,后来斥巨资购买了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版本,但《红楼梦》第一回第二回还是让管先恒心里嘀咕“这是什么鬼”,“读到林黛玉进贾府开始喜欢了,各种小心机小事件开始了。很多人最开始可能都喜欢黛玉,年龄大点就喜欢宝钗了,为了标榜自己与众不同,你们喜欢黛玉我偏偏喜欢宝钗,宝钗大气端庄智慧。”但管先恒表示,随着阅历的增加,“宝钗我也喜欢,林黛玉是爱。可能要忍耐的委曲求全的要苟且的东西越来越多,林黛玉一直最真最纯的,现在反而特别喜欢羡慕,算是我的寄托,我的平行空间。”
闫红说,小孩读红楼可以从第五回开始读,因为故事越来越好看了。“十来岁读《红楼梦》,因为我觉得我爸妈重男轻女,心里有份委屈,我觉得我和林黛玉同病相怜,再说也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林黛玉身上的诗意让我想象自己也是有才华的。”到了30岁左右进入职场,闫红觉得自己对《红楼梦》勾心斗角也开始有兴趣,兴奋点在于看职场,“等到40岁前后,已历经人生风波,上有老下有小,人生面临风霜,开始关注抵御人生的无常,就关注起探春和宝钗来,尤其是宝钗,人生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她这么提醒宝玉人生无常。年轻的时候说死亡也是诗意的口吻,到了人生后半段,就要学会处理人生的变故,重要的是——处理。可能再大一些,就有了贾母心理,宠溺地看着宝玉这样的小鲜肉。”闫红和管先恒都觉得,宝钗是智慧的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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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性和理性,女作家的鄙视链
从阅读和经典中的感性与理性之分,两人聊到简·奥斯汀和勃朗特姐妹。“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不像妹妹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啸山庄》那么疯狂,但也充满激情。”管先恒表示,勃朗特是瞧不上简·奥斯汀的那种冷静和理智的,当然管先恒也要忍受学校里每次的演讲比赛,学生们不厌其烦的朗诵喊叫乃至咆哮着勃朗特的《简爱》,“起码听五遍。”即使听起来不美,还是透着强大的励志力,“夏洛蒂·勃朗特也是压抑自己激情的人。她妹妹艾米莉压抑的激情可能更狂野,《呼啸山庄》更疯狂。”
闫红认为,简·奥斯汀和毛姆很像,“一个人过于激情,和幽默是有冲突的。毛姆特别欣赏简·奥斯汀。”管先恒表示,夏洛蒂·勃朗特表达过对简·奥斯汀的不屑,“平静到乏味的表述,我看不到任何热情的表达。简·奥斯汀没有正面回应,就我所知她没有正面回馈勃朗特。我觉得她对勃朗特是不屑的。”但简·奥斯汀在《诺桑觉寺》中,非常充分地表达了对哥特式小说那种充满激情充满诡异情节强烈的戏剧冲突的嘲讽,“通过这篇小说,表达了对不符合现实生活逻辑激情的批判,应该也不是特别认可的。”闫红笑言,如果奥斯汀评价《飘》,估计也是对玛格丽特·米切尔特别不屑。“《傲慢与偏见》里的两个妹妹,和斯嘉丽太像了。在奥斯汀的笔下,这种角色是可笑的。”虽然都被奉为经典,但闫红表示,她还是欣赏斯嘉丽这样的女人,“个人觉得,不要把人生扁平化。不符合礼仪和秩序,却往往存在被你忽略的伟大的力量,像斯嘉丽一样。”
如何阅读经典?
放空自己,随心不带偏见
“放空自己。”闫红说,当你想要打开或者让孩子打开一本名著的时候,首先要做到这四个字。“大人对他说是名著,先入为主就会引发反感。你觉得它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譬如《红楼梦》里喜欢谁就是谁,爱谁是谁,爱袭人也没问题。”在闫红看来,所谓的独立阅读就要不带任何偏见,放空自己,“为什么好多人读书没有自己的真知灼见?因为都是在重复别人的阅读经验,甚至可能是几百年前的。读《诗经》,读《红楼梦》,读《水浒传》都一样——他们不是英雄又如何?当歹徒来读行不行?想从哪儿读从哪儿读,风吹哪页读哪页。也没什么。”
管先恒则表示,自己特别喜欢进图书馆翻阅,而不是坐在家里在网上找,那样很没有目标。“去图书馆,我个人从中受益特别多,包括在大学的图书馆。去图书馆就像去自助餐厅一样,每道菜都可以尝一点,读个十分钟半个小时,是我喜欢的就归我了。这个和家里上网漫无目的地看不一样。”
新安晚报 安徽网 大皖客户端记者 蒋楠楠/文 陈群/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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