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郭晶晶和老公带娃出游,回来时接他们的车一时没到,霍启刚去打电话联系,他们的儿子困得受不了,郭晶晶就蹲在地上,任孩子倚靠。
这个细节被香港记者拍到,说郭晶晶到香港几年了还没有忘记蹲,但我倒觉得,这是郭晶晶嫁得好的明证,连同她过去被拍到的和老公拎着购物袋去逛超市,用两块钱的发圈扎头发等等,都说明,婚后她依然过得放松、自在,她和霍启刚之间,就像最为正常的一对小夫妻,没有强弱之分。
这并不容易,同样是豪门阔少,王思聪和他层出不穷的新女友,最经常展示的情景模式就是你负责花枝招展,我负责拎包付钱,然后醉时同交欢,醒后各分散。就连某些伪豪门,也都特别拿自己当回事,犹记许多年看《非诚勿扰》,有个自称皇族后裔的男嘉宾,问选择了他的女嘉宾:“你跟我出门之前会化上两个小时的妆吗?”得到肯定的回答,他才欣然牵着她的手,从舞台上离去。
像这样的言行,看似恣意,其实透着一种紧绷,一种不甘心衣锦夜行而要把自己的发迹昭告天下的顽强信念,花钱和展示花钱,似乎已经成了他们生活的全部,霍启刚却不是这样。
他的温和友善,那种有温度的修养,并非有意识的道德约束,而是来自于对爱的专注,以至于完全不会注意到他人的说长道短,只着意于自己和所爱者的体验。在眼下这个焦虑的社会,在人人都瞻前顾后,试图在他人评说里确定自身坐标的生活里,霍启刚的气质是老派而静态的,要是让我再说出一个有这种气质的人,我要说那就是梁思成。
在人们的印象中,梁思成似乎是以林徽因知名,他娶到了民国女神,但并不怎么被人羡慕,因为人们同时知道,前有徐志摩,后有金岳霖,林徽因的心始终不完全属于他,甚至认定,他是一个活得很累很窝囊的丈夫,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先说林徽因和徐志摩那一段,林徽因写给胡适的信里,斩钉截铁地说,她没有爱过徐志摩,对于徐志摩的爱她,她只觉得这是一件可悲的事。胡适和徐志摩是至交好友,和梁思成金岳霖以及其他相关人士也有过从,林徽因是没法对他撒谎的。
林徽因对徐志摩无感一点也不奇怪,虽然徐志摩曾经给少女林徽因英国文学上的启蒙,虽然徐志摩的感情极具爆发力,但是那种炽烈,犹如烟火,似幻似真,令人生疑。
也许有人就爱这样一种烟花似的感情,但林徽因肯定不是,她母亲是大宅里的弃妇,被父亲冷落在后院,她获得的宠爱,都是她自己争取的,在感情上,她并没有足够的安全感,这注定,她需要一份细水长流而又坚如磐石的爱情。
梁思成也许没有徐志摩那么醒目,却有着为她做持久战的耐心与韧性,从他们恋爱之始,他就开始慢悠悠地,抵御阻拦他们在一起的一切敌对力量。
首先就是那个没眼色的情敌徐志摩。林徽因和梁思成都开始约会了,徐志摩还以为有自己什么事儿,老是跑到梁林二人约会的图书馆去掺和,后来梁思成就在图书馆的门上挂个牌子,写着:Lovers want to be left alone.(情人不愿受干扰)。
梁思成这个事儿做得挺大气,他知道徐志摩所为何来,但并不觉得自己的男性权益受到侵犯,恨不得跟对方翻脸乃至决斗等等,这么一个不无幽默感的牌子,既是主权宣示,也有一种举重若轻的放松,Lovers一词看似温和,却是致命打击,徐志摩当然只有怏怏而去的份。
机智退敌之外,梁思成还寻求共同进步。看徐志摩和陆小曼的情书,大多是卿卿我我海誓山盟,恋爱之初,陆小曼也曾发愿要努力奋斗,成长为更好的自己,婚后却只顾着花钱抽大烟,偶尔画几笔画,从胡适到林徽因都为她扼腕可惜。
梁思成愿意做林徽因永远的助力者。早先林徽因在英国,课间看到看同学画房子,看得入了迷,就是从那个同学那里,她知道有一种学科叫做建筑学。恋爱时候,她跟梁思成说起这些,梁思成不但产生了兴趣,还打算将此作为自己的研究方向。后来他和林徽因双双成为建筑学家,他画的建筑图,林徽因都很佩服。
有了共同理想,算是打牢了两个人之间的基础,但是外围的风波来了,梁思成他妈李夫人反对这桩婚姻。
李夫人是大家闺秀,对于“作风前卫”(在李夫人眼里)的林徽因就有点看不上眼,其中有件事让她对林徽因印象尤其恶劣,就是梁思成被汽车撞到的那一回。
都知道梁思成被车撞过,有人造谣说是林徽因有天想吃大鸭梨,就对她的一众裙下之臣说,你们谁先给我买来我就嫁给谁,众人争先恐后,梁思成骑车前往,不想被汽车撞到,不知道鸭梨有没有拿到,反正林徽因只能嫁给他了。
听上去像是苦肉计又像是碰瓷,事实却是1923年5月7日,北京学生举行“五四国耻日”游行,梁思成和弟弟梁思永驾驶着摩托车参加,被军部次长金永炎的汽车撞倒。梁思成脊椎受伤,左腿骨折,林徽因又痛又急,顾不上男女大防,天天在旁边照顾。她的爱意,却引起李夫人像《红楼梦》里王夫人一般的不满,认为这姑娘未免太不自重,萌生退婚之意。梁思成顶住了这压力,干脆跟林徽因一道出国去了。
但李夫人不肯善罢甘休,通过各种方式遥遥施压,林徽因又非温柔和顺之人,和梁思成龃龉不断,梁思成也是痛苦的,但他将痛苦视为必然:“感觉着做多少事,便受多少惩罚,非受完了不会转过来。”1924年李夫人去世,这种压力才暂时消解。
林徽因并不能稍稍放松,1925年,林徽因的父亲林长民与郭松龄一道反对张作霖的奉系军阀,在战争中死去,林徽因此后的学费都由梁家承担。这些事极大影响了林徽因的心情,连梁启超都对这桩婚姻都产生犹豫,给女儿写信说:“思成呢?我就怕因为徽因的境遇不好,把他牵动,忧伤憔悴是容易消磨人的志气的(最怕的是慢慢的磨)。 我所忧虑者还不在物质上,全在精神上。我到底不深知徽因胸襟如何:若胸襟窄狭的人,一定抵不住忧伤憔悴,影响到思成,便把我的思成毁了。”
在各种不看好中,梁思成不曾动摇,1928年,相识9年相爱6年的他们,正式结为夫妇。
我曾说,能够相濡以沫才是真正的英雄主义,只因这过程不尽然是温情,会争吵会翻脸,会陷入困顿,但终究是二人同心,并肩对抗人生里的各种消磨,因你而生的苦,我都愿意承担。
婚后的林徽因,并不曾遵从当时已婚女性模板,自觉隐退于幕后,做一个温柔贤良的妇人。她开沙龙,成天跟满座高朋谈文学,人群里就数她话最多,这幸好李夫人已经长眠于地下,否则必然侧目视之。
她还喜欢多管闲事,邻居家的房子租给别人,房顶开裂,房主不愿意维修,林徽因亲自上前交涉,房主却也有苦衷,说是租金极为低廉,几十年没涨过价,让他拿什么来修房子。林徽因觉得也有道理,干脆自己拿出钱来替他修缮。
这些细节固然体现了林徽因或不羁或慷慨的个性,但是,如果身后没有一个能够微笑欣赏的人,她也不可能这么随心所欲。
看到这些,很容易让人生出误解,让人以为梁思成是那种只要留住妻子,什么都愿意忍的男人,是那种拼命也要保住哪怕是名存实亡的婚姻的男人。但他还真不是,在林徽因和金岳霖的那段感情纠葛里,我们可以看出,他要的不是婚姻,而是相亲相爱的婚姻。
据梁思成的后妻林沫回忆,有次林徽因哭丧着脸对梁思成说,她苦恼极了,因为自己同时爱上了两个人,不知如何是好。梁思成痛苦地思考了一夜,告诉妻子:她是自由的,如果她选择金岳霖,祝他们永远幸福。
金岳霖被梁思成的胸怀,和对于感情的纯粹追求所震惊,和林徽因达成共识,发乎情而止乎礼义,梁思成相信他们的磊落,金岳霖与他们夫妇,一生保持着紧密的友谊。试想,若梁思成有一丝直男癌,自我中心主义,这传奇就无法呈现。
激情来自于生命里的原生力量,生发起来并不困难,维持有爱有弹性的婚姻,更需要一种匠人精神,知道如何取舍,并且矢志不移。无论是梁思成还是霍启刚,他们的相似处在于,他们不在乎一些事,比如资源、强弱对比、在他人眼中的形象,但他们又在乎一些事,爱、家庭、人生里的体验感等等。我要说,他们所在乎的,和他们不在乎的,和当今社会的很多人,都正好相反。
他们沉静,因为没有多少着急夸耀或是展示的,他们温和,因为他们痛点不多,不会一触即发一蹦三跳;他们的理解力超强,因为他们总在尝试着理解生活而不是预设生活。这样一种气质精神,在当下,都可以算得上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了,那么,我们可不可以把他们称之为“非遗男”?谁说经适男才是最佳择偶对象?不管是做朋友做伴侣,非遗男才是良品。
作者 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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