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起消费降级,都觉得是件很惨的事,但我最近有个体会,主动实现消费降级,其实还挺治愈的。
比如我每年双十一都会屯点洗发水什么的,屯的是时尚博主黎贝卡推荐的某大牌,当然价格不菲,效果嘛,好像是比我以前用的潘婷海飞丝什么的好了那么一点点。在一天秃似一天的当下,在头发上多花点钱似乎无可厚非,再贵,也不会比一套lamer面霜贵。
去年双十一,我屯的是一个很平价的品牌,原因是我在超市里偶尔买了它家一瓶声称无硅油的护发素,效果居然还不错,不由得怀疑自己此前重金购入那些大牌货是交了智商税,更为能够如此流畅地实现消费降级而高兴。
不要觉得消费升级才开心,主动地进行消费降级并且成功了更爽,升级的路会越走越窄,若是你收入的提升速度并不能与之匹配,就会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你买的越多,就会觉得自己缺的越多,拥有的越多,就越发感到自己的穷。就像那个包法利夫人,最后把自己作死了。
电影《包法利夫人》剧照
降一级才是海阔天空,在收入和支出之间制造更大空间,给自己留出更多余地。无形中提高了自己的购买力,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心胸视野是不是一下子就开阔了。
跟一位律师朋友聊起这个观点,他表示赞成,不管按照任何标准,他都算中产一枚了,但他解压的方式却是逛菜市场。越是原生态的那种菜市场越好,三五块买一把青菜,十来块买一包鱼丸,一百多块买一只可以炖汤的老母鸡,就算去年猪肉涨价了,跟他平时出没的那些高档餐厅里的成品价格一比,也是低到了尘埃里。在菜市场,他拥有小葱自由鸡蛋自由牛肉自由,基本上指哪儿买哪儿,降维消费的感觉实在太爽了。
除了那种真的没饭吃没衣服穿没房子住的赤贫,贫穷感常常就是一种心理体验。假如你担心有一天会被被动降级逼得很痛苦,那么不妨化被动为主动,主动消费降级,让命运拿你没办法。
《红楼梦》里,薛宝钗就是主动消费降级而王夫人是被动消费降级。
即便家族星散,薛家的经济状况还是不错的,但是薛宝钗正式出场时穿着半新不旧的衣服,除了和尚让她带的金锁,没有任何富丽闲饰,她的房间也极尽简朴,更有甚者,她还向王夫人建议,关掉大观园,把那笔费用省掉,对王夫人说:“姨娘是深知我们家的,我们家过去也是这样冷落不成?”
薛宝钗(87版《红楼梦》剧照)
她知道世事无常,发现家族下坠的征兆,提前从各个方面节省开支,可以说,她最大的一笔消费就是做公益了,帮史湘云请客,给看不出有任何利用价值的邢岫烟赎棉衣,就算是收买人心,像这样在乎人心的人多了,世界也变成美好的人间了。
王夫人呢,她就万万不肯消费降级,王熙凤说要撵走一些丫鬟,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说我想你这几个姐妹,也够可怜的了,只有两三个丫鬟像样的,其他的竟似庙里的小鬼。你看你林妹妹的母亲,未出阁时何等的金尊玉贵,那才是一个千金小姐的体面。如今我宁可自己省着点,不能让她们受委屈。
王夫人这意思,用多少丫鬟,不只是小姐们接受服务的降级,也很不体面,好像从雅诗兰黛一下子降到大宝,别提多心酸了。她因为想不开所以特别不自在,而薛宝钗因为想得开而自在。
都说这些年日本经济不行,是失落的二十年,但唏嘘感慨的似乎都是我们,他们自己没有那么烦恼。这与他们主动调低了欲望有关,大前研一就有一本书叫《低欲望社会》。日本的百元店,说起来跟我们的二元店差不多,但在日本就很受欢迎,不但穷人在这里购买生活用品,据说不少中产也很喜欢。
《低欲望社会》
老子说“五色让人目盲,五味令人口爽”,应有尽有的生活有时候也很无趣,轻度匮乏却值得细品,就像在火车上吃便当,每一粒米都被嚼得仔细,有个差不多就会觉得很美味。又像刚刚搬到新地方,一定有很多日用品是不齐全的,对付着用固然可喜,等合用的东西到手了,比如一把切菜刀,即便是廉价货,只要够锋利,还是让人愉快的。
轻度匮乏,能够让我们感受到一样东西的本质。等你有了钱,一定要买WMF的刀,买大马士革钢刀,你到底是为了切东西而买还是为了“上流感”而买呢?我承认,一分价钱一分货,贵的会更漂亮或者更顺手,但我们真的不必为了这点漂亮和顺手,让自己陷入“贫穷感”里。
眼下是多事之秋,你不能像过去那样赚钱了,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花钱,与其郁闷于物质生活的下行,不如接受现实,学习主动消费降级,享受匮乏的快乐。有趣的人生并不只是一种模式,更不是由金钱的多与少决定。
作者 闫红 (未经大皖和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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