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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暑假前夕,我都会回忆起那个年月的自己。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们这群农村小孩,一到暑假就得跟着父母下地干活。早稻一割上来,父亲就对我说:走,把牛牵上,我们到田里打钉磙去。父亲肩上扛着又笨又重的钉磙,钉磙是专门翻压稻桩用的,它的式样像一个很大的靠椅,下面是一个能滚动且带有许多木齿的轴轮。人坐在钉磙上,由牛拉着。我们来到田边,父亲放好拉钉磙的绳索,套在牛的脖子上。我家的牛比较小,所以父亲让我坐在钉磙上,他自己跟在牛后面一边看稻桩被翻压进泥里的程度,一边呵斥着牛。
一垄垄稻田里,打钉磙的男人呵斥牛的声音响彻四野。我悠闲地坐在钉磙上,戴一顶能遮烈日的旧草帽,任牛蹄和钉磙齿掀起的泥浆溅满全身。经过一遍又一遍反复碾压,收割后的稻桩几乎都被压进了泥里。我走下钉磙,和其他的同伴一样,顾不得先洗一洗脸上被晒干的泥浆,便迫不及待地跑到田沟里捉泥鳅或抓黄鳝。面对着上侧的田埂,我一条腿跪在泥田里,一条腿半蹲着,沿着黄鳝刚刚逃过的泥路,用伸直的右手中指使劲地向前抠,哪怕前面是一个被泥浆虚掩着的蛇洞。
我清楚地记得在一个黄昏,我和父亲刚刚整好一块稻田,看田角边有一条黄鳝飞快地向田边的水沟里溜,我倾身向前一抓,正当我将黄鳝抠住的时候,上面的一块稻田里突然有人尖叫起来,是个女人的声音。接着是一片骚动,我从自家的田里一骨碌地跑了上去,像一条水中的游鱼一样朝人堆里面挤,挤到中心时已是满头大汗,立即看到一个骇人的场面——邻家同伴海兵,哆嗦着一只肿得发紫的手,大睁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他的母亲死死地捏住他的手腕,一边责怪着他不听话,一边向男人们求救。原来,他一不小心,在捉泥鳅的过程中被一条毒蛇咬了一口。我听到他的父亲嚷叫:“快,用牛绳将手腕扎起了,不能让血回流……”
几天之后,海兵的手臂肿得特别粗,当时农村的医疗条件很差,他的父母请有经验的山爷用土方子为他治疗。我看到山爷用锋利无比的瓷碗片在他中毒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口,乌黑的血从口子流出,海兵像打了麻醉药一样,一点也不感觉到痛。从此,一道伤疤永远地烙在了海兵的右手臂上,我们再也不敢肆意地在田里乱摸黄鳝和泥鳅了。
遥远的一垄稻田和半湾湖水像一部黑白电影,上演了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幕。在那个年月的暑假生活里,我领略到农人劳作姿势的优美和田野中落日的迷人;耳边响着钉磙翻压稻桩和掀起泥浆的声音,还有傍晚时分此起彼伏的蛙鸣,以及从村庄上空随风飘来的炊烟,伴随着饭香。多年之后,它们令我对远逝的暑假生活刻骨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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