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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耀恺:人的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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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文学的人,往往烹文煮字,以为生涯,而在寻常人的眼里,文学一如调料,浓淡深浅,各随其意。作为文学槛外人的我,面对“朝来寒雨晚来风”,心中难免有苦楚有悲凉,而文学旨在沟通心灵,一首诗,一篇短文,或许能将心里的阴影与郁结加以净化,将人带入澄明,所以,一直以来,忙碌之余,我的选择就是将花与书作为人生最廉价的享受。 

我高考时原本报的是文科,阴差阳错,让我去学自然科学。学了几年后,逐渐有了感情,也没什么可懊恼的,但积习在那里,课外还是看文史类书籍,订文学类杂志。 

H县农林局,是我第一个单位,可惜身处特殊时代,没有多少业务可做,独自在宿舍里用俄语朗读普希金的《致大海》。 

我在那个县结识一位朋友,她的母亲姓李,在偏远的乡村小学教书。若干年后,朋友夫妇和我同在一家研究所供职,她母亲退休搬来同住,我们两家是通好,老人常过来聊天。老人家境殷实,自幼读过私塾,有些古文底子,闲来就读点旧小说,尤喜《红楼梦》与《老残游记》。有一次她跟我讨论《红楼梦》的医药,她说:古代文人,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曹雪芹也懂医药无庸置疑,他塑造了从御医到郎中不同层次的医者,又开出那么多方子,都是经得起推敲的。曹雪芹到底是在展露才华,还是埋下巨大的问号呢?为何他笔下的患者,几乎没有治愈的!被老人一问,我也颇茫然。于是赶紧找《看红楼说中医》《周汝昌解说四大名著》等帮手,结果很失望,没人能为我解疑释惑,我只得学圣人那样“存而不论”。 

《老残游记》不长,若干精彩章节,老人都能脱口而出,毫厘不爽。她用浓重的霍邱口音,朗诵老残“往济南府去看大明湖的风景”那一段,听起来令人心旷神怡: 

“一路秋山红叶,老圃黄花,颇不寂寞。到了济南府,进得城来,家家泉水,户户垂杨,比那江南风景,觉得更为有趣。到了小布政司街,觅了一家客店,名叫高陞店,将行李卸下,开发了车价酒钱,胡乱吃点晚饭,也就睡了。” 

老人问我去过济南吗?我说去过,也见过大明湖,只是不知小布政司街在哪儿。老人说:“再去的话,就找找,也算代我去一趟。”我把这话记在心上。有一年去淄川看蒲松龄故居,在济南转车,天还没亮,跟的士司机打听,他说街还在,名字改了。他拉着我从大明湖路向东,然后向南拐进贡院墙根街,再右拐就是省府东街,对我说:这儿便是“小布政司街”了。江山易帜,旧迹难寻,便在晨光熹微中默诵“一路秋山红叶……”老人已经驾鹤西归有年,不知道我这样算不算对她有个交代? 

生活虽然是艰难的事情,却总有许多快乐,会在这艰难中诞生。我后来也写点散文随笔,无非把自己的历练与思考,记录下来与人分享。于是,就与凡尘中某些山高水远的同好有了交感。记得那年独行攀枝花,下飞机后在昆明转乘火车,要住一宿,又要预购次日火车票,偌大的昆明城无亲无故,蓦然记起有个不曾谋面的文友,便在电话里拜托她。文友安排妥当后,又过来尽地主之谊,席间,她给了我一本新著,我回赠一本旧作。往后的几日,我一直用她的书,消弭旅途的寂寞。都说秀才人情一张纸,这“人情”,偶尔也能让授受双方,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我现在仍旧时不时读红楼,朋友母亲关于红楼之医那个疑团,总也没有解开。直到这个周日,读到美国医生特鲁多的墓志铭,方才豁然开朗。那块墓碑上写着三句话:很少能治愈;有时是帮助;总是去安慰。这三句,道出人类医学本质。曹雪芹真是超天才,他在那个时代,就对医学的本质有了自己的体悟,他只是没有挑明,而是用文学的语言,将认知缜密地缠绕起来,同时也把思维的空间,留给后世的读者。 

寻常人的文学,像水一样,不渴的时候,或可忘得一干二净,需要的时候,浅饮,痛喝,各随其性,各取所需,都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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