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愿斌：发现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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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冬天，总要探访一片幽谷，它在群山的怀抱里打开，安静得像一只弃置不用的箩筐。 

山道是窄的，顽石挡路，古藤缠身，苔痕覆径。“行行复行行，此身犹在深山中。”踏入深山，寻觅幽谷，人需要一颗从容的心。 

与道路相伴的溪水如同散落的蚕丝，蛰伏于磊磊卵石间。沙石在日光里晾晒莹白之身，也曾在月光下无言地沐浴。灌木慈祥，落叶静安，隆冬的北风暂时还没有深入溪谷。 

独坐磐石，合欢树枝的影子亲吻着寂寞的摩崖石刻。千年时光像一朵云飘过山峦，唐宋明清，一爿爿石刻就是一个个故事，一刀刀刻印就是一声声钟鸣。 

瞩目高崖，盈盈绢绸在深褐的崖壁飞扬似雪，艳若仙人的发丝。它漂洗的深潭一碧到底，澄澈如玉。这深谷里的奇葩，哪怕大旱之年，也不会消失。谷的名姓里带着仙字，骨子里溢满仙气。人在仙瀑前打坐，思绪像出窍的云烟，盘萦于空旷的幽谷。 

年年来，年年所悟不同。幽谷是一部大书，粒粒文字就是“千千石楠树，万万女贞林”。我不曾题字绿苔上，但是我把我的心落在了幽谷。 

冬日晌午的阳光像永恒的祖母，用褶皱又温暖的手抚摸着我。我浑身热乎起来，像一床棉被吸饱了能量。我学习古柏站立起身，重新搜寻一对鸣啾的百灵。 

我看见一片阳光掠过，好像空中飞扬的白雪。白雪飘落群山，又在枯叶丛林缓缓移动。我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疏林深处，这样移动的皓雪不止一片，而是数十片。我屏住呼吸，尾随白雪寸寸前移，终于亲眼看到当年谪仙人为之留名的珍禽。它像王者一样淡定，回眸一瞥，又翩然振翅而去。“请以双白璧，买君双白鹇。白鹇白如锦，白雪耻容颜。”惟有此时此刻，我感到诗仙的血在身上复活了一次。 

幽谷在野，冬山从来都不是空的。静下心来，哪怕是面对一枚菩提的落叶，用心泉之茗洗濯过，人就会有全新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