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正彬：第一次给母亲买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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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九年冬天，我还在淮南上大学。 

农历腊月十八，学校放寒假了，很多同学当天就走了，还有很多同学没有急着走，他们要去街上给家人买点礼物。我也没走，准备十九号走。

闲着没事，就跟几个同学一起去了田家庵市场，我没打算给家里买礼物，我家比较穷，我手里也没多少钱。再说了，他们也不在乎我买不买礼物，因为我的钱也是家里给的。 

转了一上午，同学们该买的都买了，我一直空着手。临走时，听见有人吆喝：橘子便宜了，八毛钱一斤。记得去年是一块钱一斤，今年八毛，确实便宜了。我忽然想起我姐姐的话：咱妈最爱吃橘子。 

既然橘子便宜了，我妈又爱吃，何不买几斤带回去？我就买了四斤，花了三块二毛钱。为了保护好橘子，我特意找商家多要了一个塑料袋，给橘子套了两层。回到宿舍，就把橘子放到行李包的最上层。我的行李包，是一个绿色手提式帆布包，里面装了几件换洗衣服，两本课外读物。 

淮南离我的家不远，五百多里路，但那时交通不好，就这五百多里路，我得辗转两天才能到家。 

十九号上午九点，我坐上火车，午饭时到达阜阳火车站；再从阜阳火车站坐一路公交车，到阜阳长途汽车站；在汽车站外一个私人小旅店住一夜，坐第二天早晨六点到潢川的长途汽车，也是二百多里路。 

这二百多里路，可就艰难了，汽车还没出站，人都挤满了车厢，要不是车站工作人员硬往里推，后来的几个，根本进不来。座位没捞上，有个站的地方已经不错了，做生意的，打工的，上学的，大家都急着回家，人多车少，相互包涵吧。 

一开始我还能双脚着地，路上不断上人，最后，我只能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脚踩着地上的那只脚，两只脚轮换着着地。货架上早已满了，又不敢把包放到地上，否则，我的橘子一定会被踩成烂泥，只好死死地抱着包。人多也有一个好处，你挤我我挤你，前后左右都有靠，无论多么急的刹车，也不会摔倒。 

下午两点到达潢川汽车站的时候，我的两只脚都肿了，不是站肿的，是自己踩肿的。 

从潢川坐汽车到光山汽车站，七十里；再坐公交车到我们乡，三十里；从乡里到我们家，还有十二里路，已经没有交通工具了，只能扛着包步行。 

在乡里下车点，路边也有叫卖橘子的：七毛钱一斤。我当时就后悔了，我怎么没想到，老家的橘子也许会比淮南的便宜哩，真是猪脑子，还不敢跟别人说，害怕别人笑话我。 

黄昏时才到家。 

见我回了，一家人都很高兴，母亲赶紧去厨房给我下腊肉挂面。我说：妈你先别忙，我给你买了橘子。说着，赶忙打开包，掏出装橘子的塑料袋，打开袋子一看，橘子被挤烂了一大半。我很尴尬。母亲却很高兴，捡最烂的吃了几个，说：真甜。 

我没好意思说橘子是在淮南买的，我不是担心母亲骂我傻，而是害怕母亲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