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帮母亲起花生。我要一边起花生,一边重新思考一下许地山先生谈论花生好处的那一段文字。上这篇课文时,我对学生说,我们要学习花生不慕虚荣、寂寞生存的伟大,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而一个学生却突然举手发言说,花生和苹果相比较,他更喜欢苹果。原因是苹果和花生都好吃,但苹果比花生更美!当时我有些愕然,因为这位学生的发言显然有悖于课文主题。但现在想来,他是对的。时代变了,人的价值观和审美取向也变了,做一个对生活有用而又美丽的人,又有什么不好呢?!
去山上看看银杏。大街上的银杏,由于整日尘灰蒙面、尾气缠身,即便零落在地,也是病态的枯黄。而山上的银杏却像是从山石中射出的一道光柱,先是向上激射,接着停落半空,继而炸裂出无数金黄耀眼的碎片。那碎片,明黄发亮,饱满丰盈,就像是七分阳光与三分月光相混合,最后凝固而成的光体。捡起一片来,可以看见里面依然蓄满了纯净澄澈的光芒。也就是说,这枚叶子凋零时,一点也没有沮丧的神情,依然是笑迎寒风,继续挥洒着生命的光焰。
挖地锅,烧一次山芋。这里所说的山芋指的是麦茬芋。烧山芋极其简单,先在沟畔掏出个尺许深的洞,里阔外窄,再用细棍于洞上方竖插出一眼小洞当烟路,然后拾一捆柴火点着了,放进洞里,待明火熄灭,只剩下暗火时,便“扑通扑通”撂进芋头,封住洞口。要不了十分钟,芋头便熟了。掰开,白花花的两半,蹿出一股热气。吃到嘴里,糯糯的,不甚甜。只有吃完山芋半天了,偶尔舌头舔到嘴唇,这才感到一抹醉人的甜香味儿。
看看白云。家乡有句话“二八月看巧云”。这里的八月是指农历八月。此时,天空是一汪澄澈的碧蓝。没有风的中午,云一朵一朵地开放在天空,有的大似儿拳,有的如同棉朵,有的实在得像一堆白雪,有的虚幻得似一片片白雾。起风了,云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大朵大朵的洁白。它们或峰、或峦、或花、或焰、或禽、或兽,或以动带静,变成一只美丽的天鹅,嬉戏在碧蓝的湖水中;或紧闭闺门,像一个大家闺秀,藏在院落深处。
野外追撵一次兔子。秋天的野外正好为自己提供了聊发少年狂的机会。平原上,豆子已收完,只剩下几块孤零零的棉花地,野兔大都藏身其间。从棉花地的一端,突然大声呼喊:“兔子烟包丢掉了!”一只灰黄的野兔受到了惊吓,忽地蹿出棉花地,向着远方拼命地奔跑。它两耳直竖着,后爪几乎踩到前爪,身子不停变换成括号的形状,疾如波浪。我明知追撵不上,依然会竭尽全力奔跑着,直到双腿发软。
去和树静坐一会儿。和树静坐一处,我会完全撤去内心的防备,既不担心那些有形无形的暗算会突然出现在面前,也不害怕自己的言行会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谁。我是自由的、放松的、舒展的。如果有来世,我也要做一棵树!我要把所有的路都让给流浪和翅膀,把所有的语言都让给喧哗的绿叶和长风。
再读汪曾祺。我不是去读汪老的小说,而是去读他的美食散文。汪老的美食文字宛如灯火,但又不是闹市里刺眼的白炽灯和闪耀着蛊惑媚眼的霓虹灯,而是乡村傍晚次第亮起的油灯。那里面既有守望与安逸,又有质朴和温情,给人以家的温馨和安逸。汪老那些散发着光芒的文字,对于当今身心疲惫的我们来说,无疑是一剂心理上的良药。
去看看残荷。荷已枯黄,耷拉着,蜷曲着,残缺着。有的已被秋风撕裂,只剩下断茎,突兀地刺向空中。这时候,对荷本身而言,无论是使用“枯萎”来形容也好,还是使用“茂盛”来摹状也罢,都是徒劳的。因为每一个生灵在生命的每一个阶段,都应该有一种独特的风貌。如此看来,残荷在我心中投下的荒凉身影,该是多么悲悯而又爱怜的暗示啊!以我的生活经验,也许我还不知道如何来面对生活中即将发生的一切,更不晓得如何让生命在生活的每一段历程中,都能淋漓尽致地展现出应有的风采。但这听雨的残荷一定会悄然将我渡到生命的另一种境界,那定是一片彻悟后的淡然和宁静。
秋天要做的几件事,虽琐碎平庸,但又无不是平常想做而又无暇顾及的。现在一一写出,并趁着秋风逐一兑现,以求不负生活,亦求不负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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