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染恙,住在父母亲家。那时父亲还在,二老住在乡下老宅。晨曦微明,鸡的叫声就小雨样扑窗。
我睡觉的房间与鸡棚相邻,每日鸡的鸣叫为我打开窗扉。乡下奇静,连屋前河水的絮语声,也一波一波传递于耳边。鸡的鸣叫是乡村的竖琴,宛如天籁,公鸡嘹亮,像高山之巅的号角,覆盖整个村庄,母鸡的歌唱则是嘈嘈切切错杂弹,温柔如水,宛如伴唱。
早晨父亲起来,首先打开煤炉烧开水,一会袅绕的热气就充满屋子,也让生活的热气一点一点涂抹屋子,我感觉着温暖。一会母亲也起床,打开院门,鸡们就如小孩蜂拥而至,母亲会笑着嗔道,等一会儿,别急。然后去拌鸡食,然后复打开院门,鸡们啄食的声音也如一场好听的雨。我是躺在床上,享受这些声音的抚摸,美好如水荡漾。等饭菜香味飘来,我才披衣坐起,母亲给我端来洗漱用具和水,我洗漱后,母亲又端来早餐,粘稠的、白亮的粥让我吃着很软糯、顺滑,麻油浇拌的豆干丝和自制的黄亮腌菜更让我吃着满口生香,饕餮不已。
白日我看电视,花红柳绿的画面消除了我的寂寞,母亲将茶水和遥控器都放置于床边,我伸手可及的地方,自己则在厨房、客厅忙忙碌碌。如果有事,母亲则会和我招呼一声,然后轻轻掩上大门出去。不过一会儿,门又吱呀打开,母亲回来了。我在乡下休养的那段日子,不是特别有事,母亲一般是不出门的。家里除了电视的声音,母亲来去的窸窣脚步声,还有就是鸡的可爱、连绵鸣唱,如阳光如空气。如母亲听到母鸡咯咯咯的叫声,则会立马跑到鸡棚,因为是母鸡下蛋了,在咯咯宣告,然后母亲手握一只洁白的蛋给我看,“很大吧?”母亲的话语充满快乐和自豪。白日母亲会在鸡槽旁放一盆水,摘些菜叶、拔些青草丢在院子里,母亲说,这些草叶吃下去鸡蛋会洋溢一种清香。我相信她的说法,因为我经常吃这种蛋。
暮霭轻染时分,院内又是一片鸡鸣,鸡们开始归圈了。这时母亲会清点,如少一只,母亲唤鸡的声音立马会在门前屋后荡漾,忘归的鸡们闻声会立马回来,唯一不听使唤的是那只桀骜不驯的大公鸡,自恃身份,还淹留在隔壁的一群母鸡中间,母亲看见会强行驱回,但它不是同其他母鸡一样从院墙的狗洞里钻进来,而是大摇大摆地从堂屋穿过,好像显摆似的,我们都笑它是纨绔风流公子。晚上,鸡们拥挤在一条长形木板上,无声相互依偎,偶尔发出鸣叫,但轻微、短促,生拍惊扰我这个城里来客,破坏村里绸缎样的宁静。有鸡们安睡在我的窗下,我的睡眠也变得踏实、绵长。
身体是在休养半月余恢复的,我该回城里上班了,鸡的鸣叫也将撤离我的生活,连同母亲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城市的生活潮水声又将淹没我。
我很怀恋鸡鸣于窗的日子,与父母朝夕相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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