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学刚:故乡的石桥

前不久回乡踏青,想起了小时候出村必经的石桥。石桥还在,但已不再使用。踏上石桥,石板缝里冒出的青苔咬住我的裤脚。弯腰掸灰时,才发现这桥竟这样矮了。 

四十年前的石桥仿若驼背的老神仙,整座村子的人都要仰着脖子看他。青石条浸着溪水的魂魄,每块都沁出深浅不一的黛色。春汛涨起来时,桥洞吞下整条白练,又吐出碎银似的浪花。我们赤着脚踩过那些被磨圆的石阶,数到第七步,总被桥头柳枝扫了眼睛。 

母亲们蹲在桥墩浣衣,棒槌声撞在石壁上又弹回来。浆洗过的粗布衫挨挨挤挤晾在竹竿上,水珠滴滴答答坠入溪中,惊醒了伏在石上的青虾。对岸的桃树最是顽皮,总把花瓣撒在浣衣少女的身上,在溪水的映衬下,少女的脸颊也艳若桃花了。 

桥栏上歪歪扭扭刻满秘密。毛蛋画的小乌龟还趴在第三根石柱上,只是当年新刻的划痕,如今已沁进了墨绿的苔丝。卖麦芽糖的货郎爱在桥阴处打盹,草帽滑到鼻尖时,总有几个泥猴似的小手悄悄摸向他的担子。 

如今,在石桥上游不远处,一座水泥新桥拦腰跨越溪流。老石桥蜷在芦苇深处,石缝里钻出几茎野葵花。暮色漫上来时,恍惚间听见桥那头传来脆生生的童谣,转头却只有风在斑驳的石栏间打转。 

溪水仍日日从桥洞穿过,带着上游人家的炊烟,带着碎瓷般的月光,带着我们遗落在此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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