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湖铁画,原名铁花,为独具风格的中国传统工艺品之一,起源于宋代,到清康熙年间才自成一体,并享誉四海,成为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园中的一朵奇葩。2006年,芜湖铁画被国家列入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录。这一传承了数百年的古老艺术,在新时代得到悉心保护而发扬光大。溯本求源,芜湖铁画又有着怎样非凡的历史呢?
汤天池锻铁作画
旧时芜湖有三行最苦之说,即:打铁、撑船、磨豆腐。打铁的铁匠是社会的最底层,生活在明末清初开创铁画技艺的铁匠汤鹏,也因此没有给后人留下详实的史料。当然,从旧时志书、诗词对铁画的描述中,多少也可知晓这位铁画鼻祖的人生轨迹。清乾隆时侍讲学士、著名书法家梁同书在《铁画歌·有序》中写道:“汤鹏,字天池,芜湖铁工也。能锻铁作画,兰竹草虫,无不入妙,尤工山水。大幅积岁月乃成,世罕得之,流传者径天小景也。以木范之,若屏障,或合四面以成灯,亦名铁灯。炉锤之巧,前代所未有也。汤亡,其法不传,今而有效之者,已失其真矣。”
汤鹏祖籍徽州,后来迁居江苏溧水,幼年来芜湖学铁匠,学成出师后,自营铁业作坊。最初,他将铁冶炼出炉,锻打成薄薄的铁片和铁线,然后,再将这些铁片和铁线,“以意屈伸,为山水,为竹石,为败荷,为衰柳,为蜩螗”。他制作最多的是单枝铁花和铁花灯。1919年《芜湖县志》称,汤鹏所制铁画,“施之灯幢屏障,曲折尽致,山水花卉各极其妙,一时称为绝技”。他的铁画作品为人喜爱,时人争相购买,置于室内显眼处,以供观瞻。
汤鹏的技艺从何而来?民间流传下来的说法是,他在做铁匠学徒时,受尽了老板的虐待。一个夏天的夜晚,他在河边浮桥上乘凉的时候,平白无故被过路的道人捏了一下手,从此就能捏铁制造出各种小巧玲珑的工艺品;也有人说他的铁匠铺生意不好,难以经营下去,有个道人听说后,来到他的铁匠铺,用手敲打了他的额头,自此他干活得心应手,用铁作画,竟如庖丁解牛,无不如意。
汤鹏以“铁冶神功”声名鹊起,却也因此沾染上不好的习气,自以为是名士了,“性颓放,不受促迫,故卒以技穷。”不思进取,整日沽酒作乐,以至坐吃山空,穷困潦倒,懒于创作,故而,他的作品传世者微乎其微。
姑孰画家萧云从
萧云从(1596-1673),字尺木,号于湖老人,明末清初的著名书画家,姑孰画派创始人。其父萧慎余懂绘画,萧云从年幼时就喜绘画,“笃志绘事,寒暑不废”。科考则屡试不第。明朝灭亡后,他忧愤江山易主,或闭门读书,或遨游名山大川。喜作文,诗承杜甫,感时忧世,有《易存》《韵通》《杜律细》等。
清顺治五年(1648),萧云从创作《太平山水图》43幅,作品中有太平山水1幅,当涂风景15幅,芜湖风景14幅,繁昌风景13幅。18世纪,他的《太平山水图》等流传到日本。日本南宗画家池大雅的构图、用墨、运笔等都模仿萧云从,日本南宗画派因此而得到发展。
萧云从的画作师承古人,师古而不泥古,独具匠心。山水画融宋元诸家技法,“以黄公望的瘦树、山石为之纵横,润以马远泼墨之法”。马远是南宋绘画大师,代表作品是《踏歌图》《水图》《寒江独钓图》等。黄公望是元朝绘画大师,传世画作有《富春山居图》等。
萧云从的早期作品《秋山行游图卷》,尤得清乾隆皇帝的喜爱,题诗赞赏曰:“几点萧萧树,疏皴淡淡山。由来以意胜,无不寓神间。秋景宜寥廓,客人自往还。粗中具工细,识语破天悭。”清乾隆三十七年(1772),清廷开馆纂修《四库全书》,搜集到萧云从《离骚图》组图,这是根据屈原《离骚》《九歌》创作的插图,为萧云从的代表作。这些插图创作于1645年,彼时仅剩64图。乾隆皇帝命重刻补绘,得155图。乾隆赐名《钦定补绘萧云从离骚全图》,并亲自题诗:“画史老田野,披怜长卷情。不缘四库辑,那得此人名。”
汤萧璧合成铁画
据清代谢坤《金玉琐碎》所记,汤鹏与萧云从相邻而居,汤鹏“暇辄观萧作画,萧恶其蠢,呵责之,汤发愤曰:‘尔谓我不知画耶?’乃锻铁作画。今观所作绝无俗意”。这些“绝无俗意”的铁画作品,使萧云从观后为之心动,答应为他提供铁画画稿。
萧云从根据锻铁的特点,提供“皴为减笔林为稠”的画稿,汤鹏依稿而作,以锤代笔,以铁作墨,制作出一件件艺术特色鲜明的铁画作品,真正达到“铁为肌骨画为魂”的境界。汤鹏、萧云从珠联璧合,共同打造铁画艺术奇葩的佳话,在当时的文人雅士中广为传诵。清乾隆时,画家黄钺赋诗赞美曰:
萧君隐德如沈周,
寄情诗画娱清修。
汤亟造请遂所求,
皴为减笔林为稠。
寒山古寺宜深秋,
间有衰柳维扁舟。
请看真本铁笔遒,
果与萧画无别不?
艺术传承无间断
明清时,芜湖已成为“舟车辐辏,百货咸集”的沿江重镇,百工技艺和文人墨客皆会聚于此,自然为铁画的产生、发展,提供了市场空间和文化基础。铁画以线条轮廓为著,其勾勒自然的技艺,所借鉴的恰恰是国画的笔法。细细玩味芜湖铁画,便不难看出,芜湖铁画所依托、师承的正是新安画派的独特技法。
汤天池之后还有一个梁应达,字在邦,技艺不在汤天池之下。《建德县志》说他“性聪颖多才,能诗善画,艰于进取,乃弃旧业。居与铁工邻,因寄技于铁,凡画之所不能传者,能以铁传之。”梁应达制作的一幅芦蟹铁画为安徽省博物院收藏,这幅作品不论是构图还是制作,均属上乘。
清光绪七年(1881),湖北沙市人沈国华来到芜湖,在寺码头开了个“沈义兴铁花铺”。他的铁画技艺师承汤鹏,以“接火”见长,粗细相焊,大小相焊,厚薄相焊。火候掌握均匀,焊接天衣无缝。他制作的铁画所焊的蟹腿,能转动自如,与汤鹏风格酷似,几可乱真。所以,他的一些作品还直接落款“汤鹏”。光绪年间有潭司夫,清末有汤和尚(了尘)等,铁画技艺由此得到传承,并发扬光大。
现代铁画大师储炎庆就是在“沈义兴铁花铺”学徒时,爱上铁画,并掌握了这门技艺。到了现代,储炎庆的技艺更是到了炉火纯青的阶段,作品已然脱去“匠气”,融国画、木刻、剪纸、金银镶嵌等艺术于一体,凝重古朴,格调高雅。
1959年,储炎庆等完成大型铁画《迎客松》,此画长为4.7米,宽为2.7米,重达200多公斤,一直安放在人民大会堂贵宾接待厅。《迎客松》也因此而誉满天下,成为驰名中外的艺术瑰宝。
以锤为笔,以铁为墨,以砧为纸,以炉为砚。芜湖铁画既有国画的神韵美,又有雕塑的立体美,正因这种与众不同的风格和魅力,芜湖铁画才能卓然立于中国传统艺术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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