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怀银:父亲寄回粽子

上世纪八十年代,家里人口多、土地少、负担重。父亲过完年后就外出打工,家里的活计全落在母亲肩上。有些年,我们家都不包粽子,拿些米请邻居顺带包几个。

麦收时,父亲会赶回来帮着干些农活。他是个节省之人,很少像别的父亲那样,每次回来都带些小礼物。我们也习惯了。

记得有一年家里秧都快插完了,还不见父亲回来。那时,没有电话,也不知他在哪打工。母亲有些胡思乱想,托人打听情况。过了几天,镇上的邮递员送来一张包裹领取通知单。家里只有父亲在外地,平常连一封信都舍不得写。有时,替别人写完信后,在末尾附带一句,“请转告某某家人,他一切都好”。这次不知是怎么回事,母亲赶紧带上户口本,到邮局去取。邮局工作人员核对身份信息后,递给我们一个蛇皮袋,包裹单是父亲的笔迹。现场打开一看,一个纸箱里装着五个大粽子,还有一张纸。原来,父亲刚接手一桩土方工程,老板要求在端午节后完成,还特意给他们发了当地的粽子。他舍不得吃,就寄回家里。

这粽子真是大,是平常粽子的两三个大。连见多识广的邮局工作人员都说,一个粽子能抵一顿饭。回家放到钢精锅里煮。水煮沸,就闻到浓郁的香味和阵阵肉香。剥开粽叶,里面的糯米已浸染了一层油,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轻咬一口,有点像猪油炒饭,但软和。再吃,就见到那褐色的肉块,肥瘦相间,到嘴里就化了。我们低头吃着,谁也没说话,连粽叶上粘着的米都舔得干干净净。端午就这样过了。

父亲爱吃糯米食。我工作后,每年端午节前都寄份粽子礼包回家。各种风味的粽子,他很受用,当然最喜欢的还是肉粽。很多年后的端午节,父亲住院化疗。我问他想吃什么,他说买个粽子应应节。我买来两个热乎的肉粽,在病床边,我们一人拿一个粽子在吃。化疗影响食欲,他吃得很慢。我问他是否还记得寄粽子回家的事,他有些茫然。也许,那只是作为父亲的自然举动。在我成为父亲后,有几件事情,女儿是记在心头、常常念叨,而我却一点也记不得了。

那个粽子他终究没有吃完,这也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次吃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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