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皖：鲍汁捞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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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年轻的时候，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吃过山珍，也吃过海味。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外公从来不会对哪道菜情有独钟。再好吃，我们吃得再忘情，他总是浅尝辄止。就是如此内敛的人，独独对一样吃食难以忘怀——鲍汁捞饭。外公说到鲍汁捞饭的时候两眼放光，那种无以言表的忘情，让人遐想无限。

爸爸去广州打工，每年过年回家的时候总会给每个人带一份礼物。说到工友做的粤菜，爸爸总是赞不绝口。广东早茶的玲珑，粤菜的精致，小吃的美味，说得我们羡慕不已。每到这个时候，外公就会问爸爸：“你吃了鲍汁捞饭了吗？”爸爸总是遗憾地摇摇头。外公就会说：“没吃过鲍汁捞饭，就不算尝过人间美味。”

爸爸和村里很多外出打工的壮劳力一样，为改善自家的生活窘境添砖加瓦。我们都知道，爸爸吃一次鲍汁捞饭还是吃得起的，但是家里六口人，指望着他寄钱回来贴补家用。他多花一分钱也会犹豫半天。所以在广州打工五年，外公在他心里关于鲍汁捞饭种下的草，都快长成参天大树了，他也没有去吃过一次。

随着我们慢慢长大，爸爸略显苍老，外公就更不要说了。只是外公一直未曾改变对鲍汁捞饭的执着深情。外公还是会时常提起他年轻的时候吃过的鲍汁捞饭，还是会夸张地渲染那是多么好吃的人间美味。

直到我去广东上学，我才第一次吃到鲍汁捞饭。可能是期望太高，也可能是我们这代人与父辈祖辈相比，太幸福了，也吃过更多的山珍海味，相比之下鲍汁捞饭虽然美味，却也不是外公形容得那样地上无、天上有的人间美味。好吃还是好吃的，只是没有外公形容得那么夸张。

我毕业后再回到家乡，告诉外公我尝过他说的鲍汁捞饭，外公总是感叹现在的生活水平真的提高了，他说：“你这么年轻就尝过鲍汁捞饭，你的未来会有无限可能。”我迷惑不解地问外公：“吃过鲍汁捞饭就算很有见识了吗？”外公若有所思地说：“不完全如此。但一碗鲍汁捞饭，的确见证了生活水平的提高。我年轻的时候，那个年代，吃过鲍汁捞饭就值得炫耀一辈子，到你父亲年轻的时候，虽然吃得起一碗鲍汁捞饭，但他却舍不得，到你们年轻人这一代，吃过鲍汁捞饭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这就是时代发展的见证。”

再后来家乡的农贸市场也可以买到新鲜的鲍鱼了，我总会买些回去，妈妈亲自下厨给外公和我们做鲍汁捞饭。每到这个时候，外公总会眯起眼睛，非常享受地吃着。边吃边摇晃着脑袋说：“真是赶上了好时代！我年轻的时候吃过一次鲍汁捞饭值得炫耀一辈子，现在想吃可以天天吃，都快吃腻味了！”

我也在外公的感叹里，于一碗鲍汁捞饭中，看到了时代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