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老屋坐落在县城北大街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里。自奶奶、父母离开人间后,没有人在这里居住了。
堂屋里的条几上一年到头都摆着一盏煤油灯。这是一盏再普通不过的灯,有玻璃灯罩、灯座、储存灯油的容器,灯芯调节火苗大小的开关。我每次来到老屋,都仔细地端详着这盏煤油灯,总是把它擦得透亮如镜,一尘不染。看到这盏煤油灯,一丝光亮,便挤进了我的心房。仿佛又一下子回到了60多年前。
60多年前,我的奶奶每到黄昏,总是“哧啦——”划根火柴点燃了煤油灯。霎时,幽暗的小屋就亮了起来,煤油灯点亮的不止是夜晚,它点亮了我的人生之路,也点亮了奶奶一生的希望……我和奶奶围灯而坐。我在灯下认真地做作业,奶奶便在灯下给我缝补不小心磨破了的衣裤。那些年,我父母没日没夜地在外地忙工作,我便在奶奶的照应下生活,每当我和奶奶围在煤油灯下时,奶奶总是用手挠挠她那花白的头发。把缝衣针平放在头上,擦了又擦。
转眼一件外裤破损的两个膝盖处缝好了,针脚那么匀称耐看。寂静的夜晚,飘忽的火焰,墙角上映照着我和奶奶的身影,我倍感温馨地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有时,我被小便憋醒。还看到奶奶没有入睡,戴着她那老花眼镜在灯下认真地翻看我做的作业。每当看到老师画的一个个整齐的对号和一个个满分,奶奶的嘴角总是绽开微笑。
每天早晨,奶奶总是从她专用的抽屉里拿出两块绸布,一手拿着灯罩,一手用绸布仔细地擦着被油烟熏黄了的灯罩玻璃,不时朝灯罩上,深深地哈一口气,又认真地擦了起来,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玻璃罩里面外面一尘不染……
那一年夏天的一个夜晚,我闯了一个祸。不小心把隔壁徐大婶家蹲在墙角一只正下蛋的母鸡踩死了。徐大婶来到我家,向奶奶告状。奶奶一边安慰我,一边翻遍了衣袋,只翻出几张角票来。徐大婶的眼光朝着煤油灯望入了神。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她是想要这盏煤油灯赔她的鸡。奶奶想了又想,硬是取下了她手上戴了多年的玉镯子递给了徐大婶。
几十年过去了,我又一次来到了老屋。奶奶早已作古,那盏煤油灯依旧放在条几上,那挥之不去的往事又一幕幕出现在我的眼前,不由得泪眼婆娑,涕泗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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